李云昭心中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手中的缰绳。
就在这时,那个身影开始抬脚朝着她走来。她咬咬牙,当机立断地用力一挥手臂,缰绳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驾!”
刀疤汉朝着她大喝:“站住——”
李云昭策马疾驰而去,刀疤汉的叫喊声与马蹄声引发的响动,让六合司的守卫追了出来,刀疤汉立即带着一众守卫,紧追而上。
李云昭的黑袍在风中鼓动,头上戴着的袍帽被风吹落,又因剧烈的动作,不断地飞扬着,在耳边哗啦啦的响动,急促得如同催命曲。
她回头望去,远远看见身后一片火光。
街道上行人稀疏,她又骑着马,在大道上逃窜的路线十分显眼。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有几个黑影策马追来,且越来越近,她心一狠,连忙拐进了巷道里,往人多的地方钻去。
客栈的伙计说过,城北南巷,是烟花柳巷之地。
此时入夜,正是热闹的时候。
见到灯火幽幽地长巷道,李云昭迅速跳下马,摘掉黑袍扔在路旁漆黑的地方,准备随机往一家青楼跑去。
可她刚要扔下袍子,忽然有一只大手从黑暗之处伸出,一把将她的手腕拉住,二话不说就往僻巷里拉去。
李云昭眼神一凛,伸手往袖口的匕首摸去。
然而没等她动作完成,那人便将她搂在身前,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我。”
这是一个相当熟悉的声音,熟悉到让李云昭有些震惊,“你怎么……”
没等她话说完,那人一把将她整个人抄起来,结实的长臂揽着她的腰,快步跑去,瞬间便隐入四通八达的巷子里。
巷道九曲连环似的,七拐八绕,而后跑到了大道主干上。
巷道口有一辆华盖两驾的马车等候着。
赶马的黑脸汉等得一脸焦急,等俩人上了马车后,马车立即行驶起来。
李云昭有些惊魂未定地落座,抬眸看向面前的人,猝不及防与一双桃花眼对视,便被他的眼神看得后脖颈一阵发凉。
马车内的灯笼随着车轮滚动,慢慢晃荡起来,带着光影摇曳,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你……”她张了张嘴,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汤予荷的脸色阴沉似水,胸膛轻微起伏,冷眼看她,咬牙道:“我怎么知道?要不是今天路崖回京,告诉我方鱼年被林效关进六合司,要不是齐行送信来,说找不到你了,我怎么会知道,你来京都了呢?”
他的语气冷得史无前例,是从来没有对李云昭有过的态度。
“来了也不找我,为什么?”汤予荷的气息极为不稳定,眼睛死死盯着她,语气幽森,“哪怕写一封信告诉我呢,你都没有,为什么?”
李云昭有些哑然,找不到合理合情的话辩解。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担心方鱼年扛不住六合司的牢狱,只是想先去看他一眼。”
汤予荷望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语气自嘲,“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他,我知道你会去六合司。”
他在六合司的附近守了一天,虽然心里多希望她不要出现,多希望她能去侯府找他。
她呢?一路飞奔到六合司门前,直接就进去了,让他拦都没法拦。
汤予荷语气越发气愤,带着一丝委屈,“你找我难道我不帮你吗?明明知道我能出入六合司,干嘛要去冒险呢?”
李云昭心中焦虑着方鱼年,顾不得和他争论这些问题。
她心中千回百转,思忖片刻,抓住汤予荷的手,着急道:“带我出城,去大安国寺。”
汤予荷忽然沉默了,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透露着失望之色。
他发现自己说的话,她全都视若无睹,毫不在意,每一句话都是方鱼年,方鱼年,方鱼年……
“你……”李云昭怔怔地看着他,咬了咬唇,蹙眉问道,“你帮不帮我?不帮就把我放下车,我自己去找。”
她说完便转过头,张口就要喊陈敖停车。
汤予荷默然道:“我已经把无言大师请到侯府了。”
他偏过头,似伤心极了,不再看李云昭一眼。
李云昭不知道他已经做了准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发觉他嘴角紧绷,一脸寒气郁郁,她歪头凑近,软了声音轻声唤道:“汤予荷?”
汤予荷垂下眼眸,微微别开头,不理她。
李云昭这才明白,他这是生气了,因为她没有去找他。
她悻悻的坐正身子,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事终究还没有盖棺定论,而且林效是暗中查案,有没有证据未可知,方鱼年如今顶多坐实一个监管不力的罪责,可若你卷进去,性质就不一样了。”
汤予荷是当年琼林宴一案的当事人,若他掺和进真假尸体的事件去,难免不会引人怀疑。
汤予荷瞥了她一眼,“这和你找不找我,有关系吗?”
李云昭蹙起眉头,哑然无声。
正当俩人沉默无言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只听陈敖沉声喝道:“此乃汤大人的坐驾,前方何人阻拦?”
汤予荷眼神一沉,伸手把车帘挑开一条缝隙,看见面前的路火光摇曳,一排黑衣的六合司卫将大道拦住了,为首的正是素衣白裳,干净朴素的林效。
有司卫走上前,恭敬地拱手道:“六合司抓捕嫌犯,还请汤大人配合。”
“什么意思?”陈敖浓眉一挑,声如洪钟,气势凌人地斥道,“难道尔等觉得侯府的马车,还藏了案犯不成!?”
司卫被他骂得瑟缩一下,求助地转头看向一旁白衣的林效。
林效丝毫不以为然,平静道:“有没有,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什么高官显爵,压根震慑不了林效。他朝旁边的司卫摆摆手,示意司卫上去查看。
汤予荷放下车帘,将迅速李云昭拉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手抚上她的头顶,拔掉发冠上的玉簪,连带着将松开的发冠摘下,塞在衣袍下。
李云昭猝不及防,满头长发松散落下,还没反应过来,汤予荷的大掌已经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压下他的肩膀上,自己则低头将脸贴近她的脖颈处。
唰的一下,车门被打开。
火光照亮马车内的情形,汤予荷从李云昭的颈窝处,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开门探查的司卫。
火把的光晕落在他俊美的脸上,脸色阴沉如水,一副好事被打扰的羞恼。
开门的司卫愣住了,还没说话,汤予荷轻声吐出一个字。
“滚。”
司卫快速低下头,讪讪地拱手道:“多有冒犯,汤大人恕罪!”
他合上车门,转身朝林效走去,压低声音回道:“只有汤大人和一个女子。”
陈敖攥紧了缰绳,十分不耐烦道:“可以让开了没有?!”
林效似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忽然快步走上前,以迅雷之势再次推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