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绮,他们的马还要用来行脚,不能卖你,还是等我再细细给你选匹。”
“灵绮,若你父亲不给你找,杨叔叔也会给你找的,一定给你挑匹称心如意的马儿如何?”
“……好,你们可不要食言哦!不然我就找母亲和杨婶告状!”
“哦嚯嚯,好厉害,好厉害,知道了。”
安抚下吕灵绮,四人拱手告别。这一场遭遇,齐润感觉仿佛是在生死关前走了个来回,吓出一身冷汗,此时浑身虚瘫,实在不想走了,示意刘五就近找个地方吃饭,两人牵着马来到了一个地摊,各自要了两个饼子和一碗热汤,刚坐下,就见小摊里又折进来五个汉子,一看装扮,似也是要出远门的。
“来五碗汤面,外加6个饼子。”五人坐定后,其中那个瘦高条的汉子就开始用眼打量齐润,并不时跟旁边的一人切切谈话,齐润看着苗头不对,跟刘五对视一眼,只见刘五早已将手握在腰间短刀的刀柄上了,齐润一声轻叹,想不到临近广宗,这事儿反而多了起来。就在齐润正在思索脱身之法时,那个瘦高条站起来向这边走过来,向着齐润拱手一礼问道:“阁下敢是齐润,齐川岳乎?”
齐润见他说出自己名字,没奈何站起身来回礼道:“正是,不知阁下名姓,何以认得我?”
“嘿!不想在此得遇!”那瘦高条汉子哈哈一笑,招呼剩下四人也围拢过来:“俺是大贤良师座下弟子,太平道人程远志。”然后他为齐润一一介绍剩下四人:“张牛角、褚燕、卜己、邓茂。”
这几个名字齐润极为熟悉,张牛角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黑山贼首领,而褚燕就是张燕,张牛角阵亡后他改姓为张继续领导黑山贼,卜己则是青州黄巾军的首领。
但令齐润感到奇怪的是,程远志和邓茂虽然确实是黄巾军起义时的一方将领,可他们是小说里的人物啊,怎么历史上会真有其人?
齐润心中直呼神奇,带着疑惑与他们各个见礼,然后七人将两张桌子拼做一张坐在一起。
“程大哥何以识得我?”
“哈哈,那天是俺当值散粥,有个丐婆子挨在粥桶旁既不要粥也不离去,一个劲要见贤师,说有要事上报,是俺引了她去见了贤师,听了她一番讲述,贤师这才派我等去涿郡方整顿方务,刚才见君面貌体格与那婆子所讲略同,故而前来一问。”
“原来阿婆如愿到了广宗。”
“不知川岳兄弟何以至此?”
齐润见程远志发问,不便隐瞒,又怕人多耳杂,遂压低声音对五人切切讲明唐周将要首告之事,这五人听后各有表情,程远志是略不相信,褚燕、邓茂二人将信将疑,卜己既惊且疑,只有年纪略大的张牛角抚须思索,良久后,他对四人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应当立即禀报贤师。”
“哎,老张头,你就是太小心,唐周是我师弟,我与他相识多年,他岂会做出此事。”程远志看了齐润一眼,态度由刚才的热情转为猜疑,“外人之言,无有凭证,又相隔数百里,岂可当真。”
齐润听闻此言,亦觉自己唐突,自己无凭无据,说出此话怎么能让人相信,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是一千八百年后穿越来的人所以知道吧,遂一时语塞。
“我只觉唐周师弟上次雒阳归来后性情大变,行事亦阔绰许多……”卜己开口向张牛角说道:“只是无凭无据,这样说……”
“宁信有莫信无!”最后还是张牛角拿了主意,这伙人虽然以程远志为尊,但主心骨明显是这个年纪略大的张牛角。
“远志,你与我还去涿郡方接手方务,卜己你马快路熟,径往雒阳去通知马方主,褚燕、邓茂,你二人陪同这两位兄弟回广宗面见贤师,具体如何由贤师定夺!”
“诺!”
这几人行动倒是麻利,迅速吃完饭,各自拜别启程,褚燕、邓茂二人与齐润、刘五同行,齐润心里明白这名为陪同,实际暗含押解,但自己本身嫌疑干系重大,反正目的是去广宗见张角,故而也未抗辩什么。
四人向着广宗又走了两日,这越向广宗而行,越见路上流民渐多,他们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渐渐往广宗而去,路上不时见到有人突然倒在地上再也不起,齐润本想拿出干粮分给面前几人,却被褚燕制止。
“我们只有这一点干粮,如何救得过这茫茫之人,杯水车薪,且一旦开始散发,必会引发啸呼争抢,到时候死伤更多。此地已离广宗不远,还是待他们走到广宗,那里有我等道友维持,自然会施粥与之活命。”
“这么多人都要去广宗……”齐润看着这一个个衣衫褴褛外形枯槁之人,又看着这一队队蜿蜒蹒跚迟迟行进的人群,心中万分不忍。
“这几年青、杨、荆、徐各州都是连年大旱,很多地方颗粒无收,可官府却不肯减赋救灾,世家大族也囤积居奇不肯放赈,致使米贵如珠,这些贫民卖儿卖女仍难自持,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是我师道心慈悲,不但安排在各地开设粥棚施粥,这几年更是在这广宗日日散粥赈民,遂引得各地的饥民来此投奔。”褚燕与齐润并马而行,为齐润解释道。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齐润见此情此景,不由吟诵起王粲的七哀诗。文字里写的那些凄惨悲凉本是为了描述这眼前景象,可当这景象活生生地出现在你面前时,又会让人觉得那些文字不能道尽眼前万一了。
“苍天已死。”邓茂从后打马走过时如是说。
夫别妻,母弃子,抛父母,撇羸亲,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这一路走来步步惊心,眼前所见触目伤情,这些在齐润看来本些应是撕心裂肺的苦楚,但眼前这些人面对此事却已经麻木无感,全无表情,走不动的自己仆倒,旁边的亲人不过回头看上一眼就继续向前,真如行尸走肉一般,千言万语最后也不过落在一句【苍天已死】之上,再无可说。
“苍天已死。”齐润问褚燕:“大贤良师有没有教过你们什么法术?”
“法术?”
“呼风唤雨,敕电引雷之类的。”
“哈哈,师父教我们的只有医术而已。”
“你,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师父……”
“他并没有外界所传那番神通,我们一直是知道的。”他一指那些向着广宗迟迟行进的人说:“他们也未必不知道。”
“呃?”齐润错愕不已,他本以为张角就像后世那些自封的大仙奇人一般不过是用些障眼魔术或蛊惑之法来愚骗众生,最后为情势裹挟而盲目地选择了发动起义。
“见了贤师,你自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