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酉时中,薛氏一党才堪堪收兵,众将士全力抵挡拼杀,好歹守住了崇圣门,未叫薛氏乱军再进一步。
萧月卿瞧着身边的郑英等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此时正互相交替着上些伤药。萧月卿也在一旁帮着递些止血药粉、绷带一类的物什。
不一会儿,在外头清点伤兵和阵亡人数的蒋成回来了,云国公和高达也重新调整完布防巡逻一应事宜,回到正殿。
萧月卿问:“今日伤亡人数几何?”
蒋成答:“回禀殿下,今日阵亡将士八百余人,另有重伤六十余人,轻伤百余,明日能战的,不足三千之数。”
这话一出,殿中气氛凝重不少,薛氏联合成王组成的叛军足有六千之多,就算经过今日一战,有所损耗,应该也还有五千之余,兵力悬殊约有一倍,明日之战,只怕更加艰难。
“诸位辛苦,本宫不能为大家做些什么,只有命宫中后厨做些热汤热饭,请诸位取用。”皇后谢书意来了,众人或站或席地而坐,正欲向皇后行礼,谢书意就摆手先免了。
她身后跟着一众宫人内侍,抬着饭食热汤,手脚麻利的分到众人手中。
“伤兵那边本宫也安排了专人过去照料饭食,帮着上药。诸位高义,为百姓也为江山社稷,还请受本宫一拜。”说着,深深行了一个揖礼,萧月卿也来到自己母后身旁,一同向众人行礼。
众将士齐声道,“誓死护卫大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书意同萧月卿也都同将士们吃一样的,顾自盛了热汤热饭,母女二人到偏殿去吃。
萧月卿道,“母后,璋儿和璟儿还小,如今这形势,不若早些把他们送出宫的好。”
“可现在外头都是薛家和成王的人,又能把他们送到哪里去呢?”谢书意问。
“母后勿要担忧,只要能把他们送到公主府,向云自会见机送他们前往北境,去舅舅军中,我来时已同他交代过。”
谢书意点头,“如此也好,眼下形势比人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昭儿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我这就回栖梧宫,先去安排两个孩子的事儿。”
谢书意走后,萧月卿就着热汤,几口吃光了手里的馒头,有些怔愣出神,不知崔阑和昭儿到哪了,一路可还安好?
而崔阑和萧承昭此刻,确实遇上了成王派出的埋伏于他们回京之路上的杀手。
途经离盛京约摸六十里地的一处密林里,崔阑和萧承昭刚打马进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太过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暗自提高警惕。随行的两名亲卫也握紧手中的刀柄,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刹那间,雪亮的刀光闪过,三十余人对付他们四人,萧承昭冷笑道,“几次三番派人截杀,如今派出这么多人,还真是看得起孤。”随即抽出自己佩剑格挡拼杀。
崔阑更是招招凌厉,只想迅速结束这边的缠斗,尽快赶回公主身边,今日已是第五日,不知那边如何了。
“太子殿下,您先走,我等断后!”崔阑冲萧承昭喊道。
萧承昭也知此时当务之急,是到西郊大营调兵,正欲调转马头向后绕道,就被其他人拦住了退路。
“想走,没那么容易!”对方领头的那人咧嘴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拔刀直直对上崔阑。
“当”的一声,两人兵刃相接,只一招,崔阑就知此人不好对付,一时之间刀光剑影闪动,两人往来数十招。
……
好不容易从那伙人的包围中逃出来,萧承昭的两名亲卫也折在了里头。
还好现在是夜里,借着夜色和林中交错掩映的树木,两人屏息凝神隐藏了身形,可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正一寸一寸的朝这边搜来。
崔阑捏了捏太子手臂,同他交换眼神,萧承昭还没来得及用眼神示意他不同意,崔阑早已露头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在那边!追!”那些人果然上当了。
又在树丛里躲了约摸一刻钟,见那些人确实走远了,萧承昭才一路跑,一路吹哨寻找自己的马儿,好在那马也是训练有素的,刚在见有危险自然跑开了,听见主人的哨音,没多久就出现在萧承昭面前。
萧承昭轻抚马脖子以示安慰,随后翻身上马前往西郊大营,阿姐和母后还在宫中等他,他一定要快!
天就要亮了,这是第五日。
萧月卿披着银红镶白毛边的斗篷,站在正殿大敞的门前,看向崇圣门方向,一旦此门被破,就意味着薛氏乱军进入了皇宫内苑,他们所有人,可能都要殒命于此了。
她握紧手中的小狐狸玉簪,心想崔阑和昭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迟迟未归?
思绪很快被“咚咚”的撞门声拉回,薛家乱军又开始进攻了。
崇圣门虽还未破,但看眼下这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有乱军用飞爪勾住墙沿,翻爬进来。挥刀砍向护卫最后一道宫禁的将士,鲜血喷溅,满地淋漓。
云国公匆匆跑到萧月卿身边,劝道,“殿下,此处危险,乱军就要杀进来了,您还是到乾明殿里头去避一避吧,关上殿门,臣等应该还能抵挡一二。”
萧月卿面容沉静,浑身气势凛然,朗声道,“本宫知国公好意,但不必再劝。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阵约束则忘其亲,援枹鼓之急则忘其身!本宫今日,誓死与诸位将士共存亡!”
说罢手持火铳,瞄准了一个冲到近前的乱军,扣动扳机,“嘭”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胸口还有一个血窟窿,汩汩冒出鲜血。
包括云国公在内的一众将士都未想到,容颜殊丽的长公主竟有如此胆识!一时之间大受鼓舞,士气大涨,众将士奋力拼杀,大有越挫越勇之势。
宫墙边的尸体都垒起了一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满地鲜红交织流淌。
萧月卿竭力忍住心头那几欲作呕的感觉,麻木的扣动扳机,连同备用弹药,十一个,一共打死十一个叛军。她的虎口因为长时间扣动扳机,已经磨破渗血,可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械斗已经接近尾声,她看到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人数不断减少,逐渐被乱军包围湮灭。
云国公、蒋成、高达等将领皆被生擒,她自己也被按着跪在地上。
有宫人抬着步辇,身后跟着浩荡仪仗过来,薛贵妃一身鲜艳的石榴红礼服,迤逦裙摆上绣着凤凰纹样,居高临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