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惊雷乍响。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琉璃瓦屋檐边儿,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串串落下来。
好在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在文华殿吃了几块点心,喝了盏茶的功夫,雨幕就退去了。
萧月卿未做耽搁,出宫回了公主府,第一件事便是让张旭同向云去收购药材,顺道把京中有名的医馆都走一遭,寻访治疗伤寒疫病的方子。
崔阑听了萧月卿这番安排,问道,“殿下是担心下一步恐怕会生出疫病?”
“嗯,我曾在书上看过,水灾之后,许多人和牲畜家禽的尸体来不及处理,滋生腐败,污染了吃食水源,便容易生出疫病。”萧月卿道。
这也是她今日进宫的另一个原因,不过怕萧承昭和母后担心,这话便没有同他们说。
眼下赈灾的银钱和粮食自有户部调拨,才没了王敬这等前车之鉴,想来也暂时不敢有人再伸手,是以钱粮一事她并不担心。
反而是这药材,经历了水灾,就算有库存也泡坏了用不成。既然决定要去,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殿下此行必定凶险,哪怕如此,殿下也要去吗?”崔阑问。
“义不容辞。”萧月卿眼神坚定道。
“微臣明白了,微臣会陪在殿下身边。”
萧月卿听了这话,脸上带着几分骄娇之气反问,“不然呢?”
“微臣不敢,自是任凭殿下差遣。”
“这还差不多。”
萧月卿坐着,崔阑站在她身边,此刻被萧月卿一把揽住腰身,额头抵在他腹部,是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惟愿海晏河清,四海承平。”
崔阑听到公主殿下低声道,伸手替人顺了顺背,带着安抚意味。
赈灾之事刻不容缓,翌日早朝,萧承昭宣布了派长公主前往东南赈灾之事,西苑提督崔阑同行。听了这消息,好多朝臣暗中松了口气。
姐弟几人在宁寿宫中陪谢书意用过一顿午膳,萧月卿便出宫回府,准备动身前往东南赈灾。
此去先走水路,待水路无法通行时再改走陆路。除公主府亲卫以及之前南下的火铳队随行,照旧带了一百精兵,以防万一。向云张旭待药材筹集完成后再行动身。
长公主一走,京中好多官员觉得终于可以松快松快了,下值后呼朋唤友,狎妓饮酒,一时好不快活。
萧承昭看着宫外暗探送来的密报,虽愤怒但也隐忍不发,这些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左右逢源,上下钻营,大邕朝堂风气,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欲使其亡,必先让其狂。
有官员先前几日还在观望,几日过后,见确实一点儿事也没有,都按捺不住同往,甚至有那差点儿误了早朝的。见陛下仁慈,并未苛责,于是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温柔乡,醉芙蓉,一帐春晓。
知意楼里,许多人还在醉生梦死之际,忽然就被冲进来的人强行押了出去。
匆匆忙忙从床上下来,衣不蔽体,只能勉强用衣袖遮掩着老脸,若仔细一瞧,许多人不都是熟面孔嘛!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哎!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
“大胆,你们可知我是谁?光天化日就敢这般拿人!”
“李大人,还是少说两句吧。”
“没瞧见为首那人穿着玄色云纹曳撒么?”旁边的人小声劝道。
“这……这是西苑的人?”李大人眯着醉眼细瞧。
……
瞧着这一团糟乱,为首的郑英手扶在腰间挎着的横刀上,冷哼一声。
“诸位大人莫怪,下官今日奉陛下之命,请各位到西苑问话,有什么话,留着届时辩白就是!”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后背发凉,不敢再做无谓的挣扎。
而后郑英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不出一日,盛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花楼乐坊里捉了许多狎妓官员的消息不胫而走。
新帝下诏曰:如今东南水灾,沧州等地已是哀鸿遍野,且尚在国丧之期,尔等身为朝廷命官,不思为君分忧,为民请命,却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狎妓风流,饮酒作乐,实在妄为人臣!朕痛心疾首,决定对一干官员罚俸半年,辍职一月,以示惩戒!
虽未被直接罢免,但也算是里外都丢尽了脸,陛下说了以观后效,可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的吏部考评,那可算是被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带着这样的黑历史,要想往上升,恐怕是难了。
家中女眷得知此事,一哭二闹三上吊,搅得家宅不宁,人仰马翻。有那家中主母善妒的,甚至抓花了自家老爷的脸!
府中仆从下人们面面相觑:这当家主母和府中做主的主君打起来了,他们究竟该帮哪一边啊?
哎,太难了!
后宅女眷觉得没脸见人,做官儿的则是担忧以后仕途之路,花楼妈妈看着楼里突然冷清下来的生意,愁的吃不下饭,这可如何是好哟!
也是这时,众人才逐渐回过味来,之前长公主在朝,锋芒太盛,以至于众人都忽略了这位初登大宝的年轻天子到底如何。
只知陛下从太子时期就至仁至孝,朝上待人宽和,至于这名头是什么时候起传出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久而久之,众人都以为天子脾性宽仁,是个好拿捏的主。
只当是一只尚未长成的幼虎,谁曾想,幼虎他也是虎啊!
懂得蛰伏,韬光养晦,关键时刻亮出爪牙,咬住咽喉一击毙命!
哎,大意了!
萧承昭此时正在文华殿同几位内阁老臣议事,同来的还有吏部尚书宋临。
萧承昭让宋临奉上数日前在自己授意之下,经由吏部比选考核为官者历年政绩,评定为优等的官员名册,递给诸位阁老传阅。表示下一步将拔擢这些政绩优异,肯为百姓民生做实事的官员起来,逐步取代那些尸位素餐之辈。
及至此时,诸位老臣才明白,陛下哪里是没有成算,恰恰相反,这是太有成算了,一早便布下好大一个局,只待时机成熟,便收拢手中渔网,坐收渔利。
一切都在陛下掌控之中,而他,就是最好的棋手。
经此一事,朝中的老狐狸们都知道了,如今坐上龙椅这位,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再不敢有半点儿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