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珠难以判断上头的人是谁,嗷嗷一嗓子喊完,也顾不上去仔细听上头的人闹哄哄的在说什么,大壁虎似的贴在崖壁上,省着劲儿都不敢动。
哪怕过去了一宿,谢锦珠现在脑子还跟煮开的浆糊一样,糊得咕嘟嘟冒泡。
太刺激了……
谢锦珠低头看着手腕上拴着红绳的狗牌,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表情空白。
她昨晚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太好脱身后,就目标明确地朝着自己铺了网的孤崖跑。
来人只是为了夺物害命,但绝对不想搭上自己的命。
谢锦珠赌对了。
白天为了取崖柏拉开的大网精准地接住了坠崖的她。
但在自由落体滚落的过程中,她无可避免地磕得皮开肉绽,手腕上拴着的玉佩被滚出的血珠泡得血红通透。
然后……
谢锦珠脑中白光骤闪,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临近凌晨天上飘起了细密的雨珠,谢锦珠宛如一只被缠在蛛网上的扑棱蛾子挣扎着被冻醒,彻底呆滞在了在冷风中疯狂摇晃的大网上。
原来狗牌不仅仅只是个狗牌……
这其貌不扬的小东西泡了血自动认主,歘一下在眼前展开的就是一个奇异的透明空间。
难怪洛清手握剧本处处强占先机,还要不择手段夺取这个东西!
谢锦珠脑中的巨浪翻滚起一浪又一浪,看着自己研究了一宿总算是摸索出一点门道的空间,心情复杂。
只有谢锦珠看得见的空间内,涂鸦似的一行行字迹正在消失。
谢金柱自取灭亡,全家为其惨死不得善终的字眼,烙铁似的烫入谢锦珠的眼底,也灼得谢锦珠难以喘息。
搞半天她压根就不是单纯的穿越,而是一不小心穿书了!
穿的还是一本出场,三行就带着全家阵亡的破书!
如果不是她穿来取代了原主,在洛清顺利得到那些金丝楠木后,原主就会因为去偷取木材丧命。
老谢家的其余人为了给惨死的原主讨说法,苍蝇似的在洛清的眼前飞,很快就会招惹来全村的公愤。
紧接着就是一场被传为天谴的大火,在原主死后尾七的最后一天,满门俱亡,全都被焚为枯骨。
可谢家被灭门的真实原因,是因为挡了洛清的路。
洛清从不受宠的商户庶女,成长为权可覆天下的大女主,她的身边男颜知己众多助力无数,权贵能人比比皆是,全都对洛清心服口服。
小小的三洋村,不起眼的谢家全都是一笔带过的跳板。
炮灰的死活根本没人在意。
谢家满门的命算什么?
杀一个不识趣的谢锦珠又有何难?
只要能成就大女主的壮阔一生,任何阻碍都必须被清除。
谢锦珠麻木地搓了搓早就被冻僵的脸,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话声喃喃:“居然就是个炮灰么?”
一个因为贪婪而自取灭亡的炮灰。
谢锦珠承认自己的确是贪财,偶尔还好色。
可要是因为这几行所谓的剧情,就想让她低头认命乖乖去死……
谢锦珠讥诮道:“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女主怎么了?
洛清是女主,就可以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吗?
不得好死的人是谢金柱,这见鬼的剧情关她谢锦珠什么事儿?
她不但要活,还要活得好好的!
只要老谢家的人不主动作死,不做伤天害理的混账事儿,全家都要比谁都活得好!
至于这个空间……
谢锦珠冻得发红的指尖微微一动,嗤道:“现在是我的了。”
跟洛清通晓全部还能对答问话的金手指相比,这个系统的功能单调许多。
灰扑扑的界面尚未解锁,显示的是识物鉴宝,以物易物的选项,可以交易的东西也模糊不清,谢锦珠暂时看不清楚。
空白的地方只能用作单纯的储物。
空间被收起来,融入谢锦珠的手腕上多出个月牙似的红痕,笼罩在狗牌上的光芒一闪而没。
这块被争抢的狗牌彻底成了凡物。
就在谢锦珠兀自出神的时候,赶来放绳子救命的人终于到了。
特意挂了重物的麻绳沿着边滑入幽深的崖底,谢爹嗓子沙哑得像是被旧铁片磋磨过:“锦珠!”
“把绳子在身上套好了,爹拉你上来!”
“一定得拴在身上!”
常年打柴的大叔着急地喊:“冻一宿了你手上早没劲儿了,抓不住摔下去就麻烦大了!”
“打疙瘩拴实了出声啊!”
随着到了眼前的数根麻绳,自上而下撞进耳朵里的嚷嚷声也越发嘈杂。
村长和谢爹跑回村里报信后,几乎半个村的人都赶来了。
狭窄的半山山道上前前后后都挤满了人,全都在叫魂似的,一声叠一声地叫唤谢锦珠的名字,生怕她会意识不清晕过去了。
谢锦珠往掌心哈了一口气,艰难地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指,抓住那根救命麻绳的时候有种很不真实的虚幻感。
正在说话的这些,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洛清是怎么下得去手让人屠村的?
满村数百人的性命,甚至无法与洛清染上污泥的鞋底相较,这就是能成天下霸业的大女主么?
谢锦珠紧紧地攥住麻绳深深吸气,飞快在自己的腰上套好后,用力向下扯了扯:“可以了!”
“拉!”
悬在崖壁上的麻绳瞬间被绷紧,谢锦珠把自己当成了风筝,被拉着一点点上滑。
等身影破开云雾逐渐清晰,谢锦珠被拽着双脚落在了地上,早就紧张得满面青筋的谢大伯他们纷纷瘫坐在地上。
甚至就连村长都红了眼:“好哇,人没事儿就好啊!”
从这么高的孤崖摔下去,还能全须全尾地上来,谢锦珠这吉星高照的好运气,简直值得去大开祠堂烧几柱高香!
谢锦珠没力气地坐在地上,看着赶来救自己小命的叔伯大哥们,发自内心地笑了:“谢谢。”
“谢我们作甚?”
有个大哥拿着家里老娘特意让带上的被子,胡乱盖了谢锦珠一头一脸,看到谢锦珠从被子中挣扎出个脑袋,摸着后脑勺憨笑。
“你之前分给我家的银子治好了我家小娃的病,要说谢,也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村里谁家都不富裕,得了意料之外的巨款,抓药治病买粮置冬衣。
往年最让人发愁的问题都被解决了,谁的心里都存着感激。
只是土里刨食的人说不出漂亮的场面话,但能搭把手的时候,也绝不会吝惜自己的好力气。
谢锦珠鼓起腮帮子呼出一口热气。
谢爹抖着手查看了一圈确定谢锦珠胳膊腿都全乎,急得直问:“不是跟你说了,这边不能单独来吗?”
“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
“我是被人追杀才不得已跳崖保命的。”
谢锦珠仰头对上谢爹布满血丝的眼睛,字字清晰:“有人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