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泠慢悠悠地开口:“哟,这是在商量怎么对付我呢?”
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木棍,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两个男人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刚刚的阴沉早已被恐惧取代,只得低下头,重新默默干活儿。
大意了,没注意到她居然就站在门口。
张奇不满的抬头出声问,“那你怎么不干活?”
“我?我这不是在监督你们么?”
凭什么就你一个人耍着棍子玩啊?
张母看见两个男人被赶到厨房里,畏惧泉泠的同时又有一点幸灾乐祸。
她曾经也是大城市里的女人,十七八岁的时候被拐到张家村里,已经很多年了。
她从最开始的绝食反抗,到周悦被拐进来后的为虎作伥,中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她变成跟张家村里的女人一样,张家村里淹没了太多女人的青春年华。
她们从受害者变成旁观者,最后成为压迫者。
在她没有为张父生下张奇之前,她的日子过得像是家里的牲畜一样……不,或许牲畜都过得比她好,起码它们一天有两顿饭吃。
不能上桌吃饭、永远要对张父和他的爸妈保持尊敬、不能反抗违背他们的任何意见等等等等。
这个小小的张家村里的重男轻女、以夫为尊等规矩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在张奇之前她还有过两个孩子,是两个女儿。
第一胎没保住,第二胎生下来她公婆看见是个女儿当时就溺死在了尿桶里。
当时她刚生产完,她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浸湿了枕头。
她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呼气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身体像被抽空了一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瘫在床上。
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目光呆滞地望着屋顶,仿佛生命的活力正一点点从她身上消逝。
周围弥漫着一股血腥混合着汗水的刺鼻气味,却没人顾得上收拾。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片飘零的树叶,随时都会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她微微转了转头,试图听清楚些,但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她又重新陷入了极度的虚弱和恍惚之中。
等她清醒过来,她刚刚出生的女儿已经变成了尿桶里冰冷的尸体。
张家村里女儿极少,彩礼也要的极高,况且一个村里的难免沾亲带故,唯恐生出来的孩子有缺陷。
所以他们认为不如直接买一个,总比村里的女人好,买来的女人一样可以当牲口用。
张母想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往昔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睛里满是绝望。
那些被压抑的岁月像一幅幅恐怖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她想起自己失去的两个女儿,尤其是眼睁睁看着二女儿被溺死的场景,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
她也曾像周悦这般挣扎过,可是最终还是屈服于这个村子的陋习。
如今看到有人敢挑战这种权威,她一方面觉得痛快,另一方面却又悲哀自己的懦弱。
她站在锅灶旁边,手里拿着锅铲,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恨这个村子,也恨自己。
这么多年,她以为麻木就能忘记一切伤痛,然而此刻才发觉,所有的伤都刻在了心底深处。
她捂住脸,呜咽着,身体不停地抽动,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绝望一次性释放出来。
但这种情绪是短暂的,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她现在是张奇的母亲,是张家村里的人。
她已经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张家村里生根发芽,再也走不出去了。
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曾经的亲人朋友的记忆离她远去,她也只能适应这里,并慢慢麻痹自己。
而周悦,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张母压下眼里对泉泠的敌意,慢吞吞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张父张奇两人看见张母的眼泪,也只当做视而不见。
他们两人今天已经够倒霉了,没工夫再关心一个老女人。
张奇一边往灶膛里塞着柴火,一边嘟囔着:“这火怎么这么难伺候。”
手上的动作也是一顿乱捅,刚有点火苗蹿起来,一下又被他给弄得奄奄一息。
他额头冒出了汗珠,脸上还蹭上了几道黑灰。
旁边的张母平复了心情,她看不过眼,呵斥道:“你小子就不能稳当点,连个火都烧不好。”
张奇一脸气愤,他妈烧的时候就好好的,怎么他一来这火就要灭了?
想到这里他更气了,这该死的火竟然都针对他!
就在这时,泉泠看到张奇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张母见张奇怎么也烧不好,只能走上前蹲下身子,接过张奇手中的柴棍,熟练地调整着火势。
只见火势在她的摆弄下渐渐稳定,不大不小刚刚好。
张奇瞪大了眼睛,:“看吧,女人就是适合待在厨房。”
“这地方哪是男人能进的?”
说着他还小心翼翼瞥了泉泠一眼,但泉泠假装没看见。
张母白了他一眼:“我都做了这么多年的饭了,谁不是从零开始。”
“你们爷俩今天才第一次进厨房,能跟我比?”
泉泠见状,冷哼一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仇怨要报,即使张母曾经也很可怜,她也不能代替周悦原谅张家村里这些人。
就在这时,张父端着洗辣椒的盆子进来了。
张父端着洗辣椒的盆子进来了,嘴里还嘟囔着:“这辣椒可真难洗。”
众人看向盆子里的辣椒,只见辣椒籽还星星点点地留在上面。
张母皱起眉头说:“你看看你,洗个辣椒都洗不干净。”
张父不服气地辩解:“这辣椒籽太难弄了,再说又不碍事。”
说着话,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刚才洗辣椒时溅进去的汁水开始发作了。
瞬间,张父的眼睛变得通红,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张奇在一旁翻白眼,“爸,你连菜都洗不干净。”
张父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你个小兔崽子,还敢笑话老子。”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