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最好的餐厅叫“百乐楼”,是一家开在县城中心的大饭店,三层高的楼房外墙贴着红砖,窗框是时髦的铁艺,门口挂着一块金灿灿的招牌,上头的四个字用繁体字写成,显得格外气派。
这地方在县城出了名,不光饭菜地道,还因为装修考究。
哪怕是一碗清汤粉,也要摆盘精致,价格自然也比其他地方高出一截。
对于大多数普通家庭来说,这里是过年才舍得来的奢侈地。
傅祈年停好摩托车,扯了扯明月的手,“走吧。”
明月一看这地方,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的不快瞬间消散了大半,但嘴上却还是故作矜持:“嗯……看着还行吧。”
她牵着傅北辰的小手,一副“富贵太太”的模样,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傅北辰却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脸上毫无惊喜,眼神也没像其他孩子那样到处乱瞟,反倒是一副小大人的淡定模样,乖乖跟在爸妈身后。
三人被领到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前。明月坐下后,抬眼瞥了瞥周围,见来这里吃饭的人穿得都很考究,心中忍不住得意起来。
她理了理衣领,语气带着几分骄矜:“多点几个好菜,今天运动了下,得犒劳犒劳自己。”
傅祈年瞧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女人吃东西还非得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过,比她吃零食时那些稀奇古怪的借口倒是强了不少。
他将菜单递给她:“你点。”
明月也不客气,扫了一眼菜单,点了几个县城里时兴的硬菜:
“红烧肉、白切鸡,再来个大盘红烧猪蹄,哦,对了。”
她抬眸,对面的小家伙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边,乖巧得像是在听老师讲课的好学生。
明月顿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又补充道:“再给儿子点个鸡蛋羹,孩子喜欢这个。”
“谢谢妈妈。”傅北辰扬起脸,嘴角泛起甜甜的笑意。
现在的妈妈,不仅给了他好多温暖的第一次,还总是记得他爱吃什么,小小的心里早已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傅祈年始终在旁安静地看着,没有插话,但心中却起了些许触动。
陪儿子报名比赛,点餐时还特意顾及孩子的喜好,她这些细致入微的表现让他不禁觉得,明月对儿子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不带一丝虚假。
他招手让服务员下单后,又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递给他们。
“傅宴??!”突然旁边传来一道惊奇男声。
傅宴?!!!
明月的魂差点飞出了窍。
她下意识转动僵硬的眼珠,眼神四处飘忽,第一时间就想确认那个“老男人”是否也在场。
傅祈年微微挑眉,抬眼望去,随即站起身,朝那人走了过去。
两人一见如故,熟稔地聊了起来。
“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啊!今天随便吃,我请客!”
对方语气热情,明月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个仪表堂堂的瘦高个年,举手投足间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热络。
江尉迟难得一见傅祈年,他常年在京城做生意,很少回老家来。
两人最后一面还是年少十几岁的时候,所以他并不知道傅宴改了名字叫傅祈年,还是叫他傅宴。
一聊,才知道昔日的好哥们已经改名了,还成家了,年纪轻轻就有一个六岁的儿子。
让他这个大他五岁的老大哥有点咋舌,很是感慨。
紧接着,傅祈年顺势把江尉迟介绍给明月母子。
明月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与江尉迟礼貌寒暄,姿态端庄,尽显淑女风范。
然而,内心却如狂风骤雨,翻江倒海。
她暗暗推算了一下老男人在八八年的年纪,竟和傅祈年的年龄完全吻合!
唯一的区别,就是教养。
说白了,年轻时的傅祈年,满身伪装,看上去正经端庄,实则骨子里装得一手好b。
到了老年,他不装了,性子彻底放飞,说起话来比没受过正经教育的人还下流。
现细想,也不难理解。
因为他本就是个压抑的胚胎。
他从小压抑,少年时期在严苛环境里打磨性子,青年时在部队和官场沉浮,早年间那股子端方不过是为了生存的伪装罢了。
可等老了,功成名就时,没了顾忌,所有压抑的本性便暴露无遗。与其说看淡了,不如说有资本玩世不恭。
前世的明月并不知道老男人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也是赌徒,在她家的地盘出入好几次。
一次偶然,两人打了个照面,当时他自然而然地喊了她的名字。
明月不以为然。
她明大千金响亮的名头是个赌徒都知道,只是敢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倒是头一个。
可,明月没想到她的命运就此改变。
再后来,家里莫名其妙地把她送到了老男人的住所。
如今再想,她终于明白了。
傅宴压根不是赌徒,而是借赌场为幌子调查幕后秘密,捏住了明家的致命把柄。
否则,一向将她当掌上明珠的父亲,怎么会狠心把她推出去,逼她嫁给一个年纪能当她爹的男人?
最气人的是,现在想来,这个老男人分明以权谋私,把她当成他妻子明月的替身!
如果推测成立,这个傅祈年就是未来的老男人傅宴。
真想创死这孙子!
老色鬼一个,不知廉耻!
越想越气,明月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泼他脸上。
可惜有客在,她只能忍住,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她还是拎得清。
忍归忍,明面上动不了手,桌下能动脚!
她不动声色地一脚踹过去,却不料被傅祈年的长腿夹了个正着,不尴不尬地卡在空中。
她抽了两下,竟抽不出来,直接朝他小弧度地白了他一眼。
傅祈年倒好,脸上表情不变,甚至还以为她在跟他调情,还瞥了她一眼!
然后,男人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姿态闲适。
明月斜睨了他一眼,用尽全力试图“拔脚”,心里诅咒他翻车,最好像阿旺一样呛死!
然而,事情并不如明月所料。
傅祈年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跟江尉迟聊得不亦乐乎,背后是咬住作妖媳妇死不松口的架势。
明月觉得自己的脚像被大闸蟹死死夹住了,还被他暧昧地蹭了两下。
气得她气血上涌,真想把茶泼他脸上,告诉他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的下场!
两个人的“小情调”,另外两个一大一小可看不出来,只知道明月的脸色越来越臭。
于是江尉迟为调解气氛,高情商地找明月搭话,“嫂子,听说你在广播台做播音员?这工作不错啊!”
明月还在用力拔自己的腿,傅祈年在这时候,突然就把腿给松开了。
伴随着女人啊的一声,水杯里的水洒了她一身,明月刚撑住往后仰的身形。
对着周围四面八方的机位,僵硬一笑,表示是她无事发生,大家各干各的吧!
傅祈年假模假样地掏出手巾,还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瞧瞧……这老东西!
性格扭曲的前兆!
呵……明大千金真斗不过他?
她就坐等他这个卑劣的性格持续发酵下去,然后老年进去踩缝纫机,到时候她在外面花他的钱,养几条小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