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武将们都是安国军和京城护卫的大将,他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愣住了。
这些身材高大不善言辞的汉子,都是和陈吉祥一起参与过北境、远征的,他们知道陈吉祥的为人。
看着一群道德学究对陈吉祥泼脏水,一个大将站出来,一把揪住一个文臣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
“就是你们把皇后逼走了!她为帝国做了那么多,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就会天天盯着别人的床帏之事!”
文官指着大将的鼻子说:“你维护妖后,说不定你跟她也有苟且之事!”
“我呸!你们这些天天把夫子挂在嘴上的人才想这些!”他挥拳将文官打倒在地上,场面一片混乱。
华玦暴怒:“都给我住手!”
一个陈吉祥提拔的年轻官员颓然说:“皇后陛下是被我们拖累的,她不在,我们的仕途也到头了,这个官,不做也罢。”
说罢,他摘了乌纱帽恭敬地放在地上,脱下朝服,垫在下面,转身拂袖而去,接着,三三两两的年轻官员也如此这般。
大将们互相对了下眼神,暗暗点点头,不再和文臣们口角,沉默地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华玦呼吸沉重,眼眸闪烁,他高声说:“立即飞鸽传书藩王阿吉兹,发现皇后立刻关押,出逃的两万军士羁押待审。”
他接着说:“京城调派十万人马追捕叛逃皇后,西藩驻军集中在边境,夹击围阻!”
他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阿吉兹和陈吉祥是过命的交情,他一定会接应她。
华玦也只是做做样子给朝臣看,他无力地摆摆手:“散朝吧。”
朝臣都退下去了,剩下华玦华辰两兄弟,华辰幽幽地说:“皇长兄,你再次逼走她,放弃苦心经营的帝国,去苦寒边塞。”
他叹了口气:“我会写好禅位诏书,你来做这个皇帝,我要去找她。”
“站住!”华玦喝住他:“我不会做皇帝的,我向她保证过,不抢你的皇位。”
华辰哑然失笑:“她人都走了,你还说这些有意义吗?”
说罢,他转身欲走。
“来人!把皇帝护送回太子府,不准他离开半步。”华玦眼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御林侍卫呼啦围上来,华辰转头震惊地看着他:“皇长兄,我其实可以不告诉你,我是怕你觉得,连我也背叛你,没想到你这样对我。”
“我不准你去,你要在这里陪着我。”华玦瞪着他说。
华辰摇摇头,眼眸含着泪光,被御林侍卫押着走了。
十日后,朝堂。
军士匆忙跑进来,跪地上报:“摄政王陛下,安国军八位大将,带着二十万大军叛逃西藩!”
华玦转身,眼眸中全是惊骇。
他看着空了一半的朝堂,现在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是关陇贵族,他们依附于两三个德高望重有资历的宰相,和他分权。
现在朝野空缺,流失了大量的青年才俊,关陇贵族们都用自己的亲属及时顶上,他们的势力越发壮大。
华玦不敢轻易和他们斗权,只好暂时放任自流。
军中,剩下的大将也都持观望态度,或者是一家老小都在京城走不开,他们对陈吉祥都有很深的感情,只是姑息留下。
可怕的是,寒江带走了所有天火的配方和器械的使用说明。
当年陈吉祥为了防止民间滥用,让寒江在配方中加密,所以根据药粉根本配不出来。他们的天火就是现在有限的这些,不会再生产了。
七国得知女王离开京城,都蠢蠢欲动,包括北境匈奴王伊势邪。
在民间,百姓产生了更大的恐慌,他们担心神女离开惹怒天神,灾祸降临,人们恐惧蝗灾和旱灾的到来。
帝国开始大量流失人口,年轻官员举家迁往西藩的不在少数,华玦只好收紧户籍制度,禁止人口流动,私逃的人也不在少数。
一夜之间,明心堂空了,所有的医师都逃离到西藩,因为宰相想给佐鸣宇定罪,要清算他们为佐鸣宁和皇后做过情报的黑历史。
包括在越州的齐舒带着吉安堂的医师,逃离京城去了西藩。
白墨天带着他的手下,到了西藩,往南创建了新的出海口。
七国中,荷鲁斯王国第一个和西藩建交,国王拉瓦亲自来到西藩见陈吉祥。
京城帝国像一个突然长了翅膀的人,刚学会飞,又失去了翅膀,他发现行走是如此艰难。
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自此,华玦以摄政王名义主政,坐在御座上,孤零零一个人,面对朝堂。
华玦几乎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将朝堂和民间所有的动荡摆平,一切又回归到原点,回到见到陈吉祥之前的样子。
和宰相权臣争权夺势,权衡制约、不同的是,再没有那个能读懂心声的女孩,替他出谋划策,危险来临时,为他出生入死。
太子府,华辰已经被圈进了一年,他落寞在回廊里来回走着,他曾想过逃走,尝试过几次,失败了,他以为吉祥会来救自己,等来的只有失望。
渐渐地,他不再期待,仇恨淹没了他。
他恨华玦,自幼压制自己,抢走他心爱的妻子,逼迫他做傀儡皇帝。
他恨陈吉祥,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弃他,甚至这次逃走,带走了佐鸣宇,却没有带走他。
他恨佐鸣宁,自幼的至交好友,居然没有在走之前告知他,留他自己面对一切。
最恨的还是自己,一直这么懦弱,别人给什么,就接受什么,原谅一切,忍耐一切。
他拿起剑,斩杀了一直替陈吉祥养的兔子,烧毁了陈吉祥给他写的信,爱没有了,留着这些念想折磨自己,是不是很傻。
看着兔子抽搐死去,他体会到另一种解脱,通过别人的痛苦来疗愈自己的创伤。
他并不知道,沉沦的,不仅有他,还有华玦。
夜幕低垂,誉辉宫。
华玦倚靠在丝绸绣金的枕头上,乌发垂在赤裸的肩膀上,浓眉下,蛾翼一样的睫毛无力地扇动着,眼眸空洞,薄唇微启。
他伸出手臂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又想吉祥了?”柔媚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太后坐起身,将丝绸被单往身上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