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珠抬头,见到一众人,忙又低下头,抽抽噎噎道:“爹爹,女儿不想活了。”
这话一出,众人又重新打量了这位县令大人宠爱的千金。模样长得好,算的是中上乘的,身材也不错,前凸后翘。莫非这真是王爷强迫了她?
如此一想,不禁都摇了摇头。这位县令千金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在这九宁城谁人不知,见到她都要绕道走。
就单说她品行不端,最近一件事,年前时候陈亦珠在首饰铺挑选,见到一个模样比她出众一点的小娘子,就去故意针对人家。怎么针对呢,她故意夺了人家要已经定好的镯子,最后还口德败坏,骂人家是狐媚子。
人家小娘子好脾气也是有限度的,就回了一嘴吧,就被她命人押住往人脸上掴掌,亲眼目睹毁了她的容貌。
说起来这事儿还闹上了官府,可惜小娘子一家人没讨到好,还得了一顿狠打。谁让她是县令大人的女儿呢。唉!多少人知道这事,都默默替这小娘子感到惋惜。
这事儿还有后续,这陈亦珠还造谣小娘子与人私通,这都知道女子最珍贵的便是名节,她这是想要了小娘子的命啊。知道此事的人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愿意得罪陈亦珠,不知道的人就开始越传越烈,小娘子最后受不了流言,竟跳湖自尽了。
若王爷娶了她回府,依这妒性,定是会搅得宅子不安宁啊!
县令听完,一脸心疼模样,忙招来丫鬟,“来人,还不快带小姐回去。”
人群后出来一侍女,是绿竹。她上前扶住陈亦珠,帮她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裳,一脸心疼地道:“小姐,您别哭,王爷对你那般了,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这是小姐教她的,让说一半留一半,给人留下想象空间,从而达到迷惑人的目的。不管王爷如何说,她都没错,毕竟也没说对她哪般了。
众人都不是个蠢的,他们可不愿意沾惹这事,现在想来此事都过于巧合,没有内情他们都不信。于是都相互窃窃私语,并不愿意出头说让王爷负责之类的话。
县令皱眉,这事儿怎么都不按常理来。他轻咳一声,别人不愿意说,那只能他自己来了,“珠儿,这要是王爷不对,你同爹爹说明白,爹爹和这里的诸位叔叔伯伯都会站在你这边,爹爹就是拼了丢掉乌纱帽也会求得王爷给个说法。”
陈亦珠止住了抽噎,又用手帕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模样可怜看向众人,声若蚊蝇问,“真的吗?”
众人不搭话。
县令面色难看,这帮人这么不给面子,那只好硬着来了,他冷声道:“各位大人家里都是有孩子的,若是哪日不幸也遇到这事,”
他特意最后一句拉长了语调。
众人一听,神色一僵,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他们。好,好,他妈真不是人,期待那日你没了这权势,不整死你!
他们掩起脸上的嫌恶之色,纷纷扬声道,“自是,我们都会站你这边,为你讨要说法。”
一时间都显得吵闹起来。
陈亦珠见状,勾唇一笑。“谢谢各位叔叔伯伯,珠儿先在此谢过。待得了王爷的说法,会给诸位送上薄礼一份。”
县令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
“王爷,下官听闻您身子不适,可还好?”
县令来到门外站定,出声先问。
等了一会,房内传出一道较平时的清冷低了些的声音,“本王无碍。”
“王爷无碍便好。”
县令声音多了些许高兴,然后又道:“王爷,下官的女儿方才与王爷那般,王爷是不是要给个说法,毕竟她是个女儿家。”
房里又是一阵沉默。
“该是要讨个说法。”
凤启的清冷声音离得更近了些。
只见他从里面大跨步走出来,眼神凌厉扫向在场众人。
众人见王爷一脸阴寒,均觉得身子一阵寒凉,不禁颤了颤。
县令顶住狂压下的森冷威压,战战兢兢道:“王爷既已要了小女,还请王爷能迎小女入府。”
呵呵
“陈县令,话可不能乱说。让你女儿来说说。”
凤启声音不大,却让陈亦珠心尖发怵。
她微抬了抬头,偷偷看了眼眼前周身矜贵,王者之气的谪仙男人,她强让自己忽视心中滋长的害怕,道:“王爷,臣女也是心悦于您,不在意您方才那般对我。”
她声音微颤,一双美目欲拒还迎地看向凤启,一副娇滴滴小白花模样。
她在跑出来的时候就想通了,王爷身份这般尊贵,往后会有许多女人,现在睡了个舞姬而已,不必生气,等她入了府,有的是手段对付那舞姬。于是她特意将自己的衣服弄乱了些,给人看起来就是遭了凌辱般。她不在意面子名声,只要能得到王爷。
“王爷,您看?”
陈县令一脸难为情,观察着凤启的态度。
这时飞鹰不知何时,已搬了张座椅出来,在凤启身后放下。
凤启侧身撩袍而坐。
他身着一件玄色锦袍,此时他正两手随意搭在座椅扶手上,双腿微微分开,膝盖上覆盖着柔软的锦缎,显得尊贵而不失从容。
一双眼睛带着些杀伐之意,
“看来本王也不必顾及谁的面子了,”
“陈县令之女,今日冒犯本王,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
县令万万没想到,王爷竟这般狠绝。“王爷,下官不服,我儿失身于您,您不同意她入府也罢,为何还要杖责?”
“陈大人莫不是白日做梦。”
凤启冷冷道。
陈亦珠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小姐!”绿竹忙扶住。
众人一副看戏模样,根本没有去管的心思。
“带下去”
凤启手一抬。
只见两个侍卫上前一人抓一边,就要拖走。
“别碰我,爹爹救我,爹,快救救女儿啊……”陈亦珠已经没有侥幸心理了,她是真的怕了。
她哭喊着边剧烈挣扎。奈何两个侍卫力大如牛,她只能不停嚎叫。
绿竹也吓得呆愣住了。她何时遇到这样强势的,从前都是她和小姐去霸凌别人。一时间她想冲上去,却手脚不受脑子指挥,愣是动弹不得。
县令垂下了头,他握紧了手,他知道王爷是定了心要惩罚,他听着女儿的哀求哭喊,心中在撕痛。
“爹!爹爹!”
陈亦珠不放弃,她喊得声嘶力竭。
“王爷,下官求您,让我替女儿受二十杖吧。”
县令朝凤启双膝下跪,脸色灰白。
凤启点头应允。
这本来也是他将计就计想得的结果。这个陈凌文平时惯会善于伪装,表面一套内里又是一套。此人根本就是朝廷的毒瘤,背地与山匪勾结,以权谋私,残害百姓。虽然现在证据还没收集齐全,不过他的逍遥日子不久了。
陈亦珠被拖走后,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凤启眼神犀利地扫了一眼众人,缓缓开口道:“陈县令,你可别怪本王无情。以后可要好好管好自己的女儿。”
说完,他继续道:“本王看这里的大牢关押了不少嫌疑人,这些人大都是些有钱人家里的被检举犯了事却证据不足以判刑定案的人,陈县令是打算如何处置?”
县令心中一惊,王爷是何时去了大牢,又如何得知这些牢犯的信息的?是谁透露?脑中闪过无数张脸,却无法确定。他面上强装镇定,道:“王爷,下官会尽快将这些疑案结案。”
“那本王便给你两日时间处理,你可能做好?”
“是,是,下官一定能做好。请王爷放心!”
县令恭恭敬敬回答。
“各位,这场接风宴虽然有点小插曲,但本王对各位的表现还算满意。都散了吧。”
凤启从座位站起,看了眼县令,“陈县令,你便在这里受了二十大板再离去。”
言毕,转身就离去。
县令呆呆地望着凤启离开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自己的仕途恐怕将尽。
而陈亦珠,则在挨了十杖后,被送回了房中。
她身心俱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绿竹守在她身旁,暗自落泪。
她知道,自家小姐的王妃梦彻底破碎了。
亥时 叶家云舒院
“姐姐,你回来了。”
怜花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从耳房中跑出来。
她的声音透着欢喜和担忧消失后的心安。
“嗯,我回来了,”叶云舒也咧嘴一笑,摸了摸怜花的脑袋。
怜花乖巧地任由她摸着脑袋,脸上挂着笑,道:“姐姐,你今天肯定累坏了吧,我给你准备好了热水了,早些沐浴,放松放松身子吧。”
“嗯嗯,今天也辛苦你,小关她如何了?”
叶云舒一边走一边问。
“小关姐姐精神好多了,她听是小姐回来了,药都喝得快些。”
怜花仔细说着小关的情况,包括她喝了药喝得快不快,问了说了什么话,以及精神状态变化等。
叶云舒突然觉得,这生活也不是这么无趣,这些天她遇上了许多可爱的人,和他们真心相待,被他们贴心照顾,孤独的心被一点点安慰着。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他们好像并没有付出什么,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这才想起,中午答应说带怜花去那家酒楼吃饭的,都给耽搁了。
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不管发生何事,都要带怜花去极味楼,犒赏一番。
很快她来到耳房,叶云舒脱衣进入浴桶,整个身子没入水中,水面上漂浮着的玫瑰花瓣,散发着迷人的芳香,她靠着桶壁,闭上眼,只觉得身体无比的轻松。
突然响起敲门声,叶云舒猛然惊醒。原来自己竟睡着了,桶里的水此刻已经微凉。
她站起身,瞬间冷得瑟瑟发抖。“好冷。”
叶云舒快速从浴桶出来,穿好衣裳,裹上棉服。
“姐姐,你沐浴好了吗?”
这会门外响起了怜花的询问声。
“好了,我就出来。”
叶云舒开门。
怜花见她头发还滴着水,心疼道:“姐姐,快回房,我给你把头发绞干,不然会着凉,生病了可难受了。”
“好”
叶云舒微微一笑。
她跟着怜花来到房间,坐到梳妆台前。怜花拿着干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她的头发。
“怜花,这里的男人都三妻四妾的,像爹这般顶好的好男人都还无奈纳了罗姨娘,我不能接受以后所爱的人再有别的女人。有什么办法能不嫁人?”
叶云舒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怜花,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怜花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姐姐怎么会这么想呢?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而且凭姐姐的容貌和品性,定能寻得一良人。”
叶云舒苦笑着摇了摇头。经过今日和黎王在房里的对话后,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时代女子婚嫁是无法避免的,躲得过一次,两次,但若以后遇到有权有势的呢,还躲得掉吗?
怜花安慰道:“姐姐莫要这般消极,总会有好男人的。”
叶云舒笑了笑,没有说话。若是真到那天要嫁的人有别的女人,她就和离好了,虽然这朝代能和离的女子屈指可数,最后也活的不如何。但她相信,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委屈。
同一时间 黎王九宁城临时住宅 书房
“王爷,探子来报,发现兀屠来了九宁城,在县衙附近失去踪迹。”
飞鹰禀告。
凤启把玩着一根玉簪,闻言,轻轻地放入匣子,又慢慢地合上。
“之前军营中传来的密报提到,据抓到的那名细作透露,他们运输铁器的路线是九宁城,现在兀屠出现在这里,能确定此信息可能为真。”
“若北疆那边拥有了充足的铁器,那他们的战力将提升数倍,到时南渊危矣。”
凤启抬手捏了捏鼻梁。
“之前王爷把兀屠放了,可是放长线,钓大鱼?”
飞鹰疑惑询问。
凤启看向飞鹰,深邃的眼眸露出一丝嫌弃。
……
子时 县令官邸卧房
“吱”
窗户被推开。
陈县令趴在床上,因为被打了二十大板的缘故,整个人都恹恹的,有气无力。
他听到声响,朝窗户方向拧头,眼皮往上提了提。
只见黑暗中有一道火折子被燃起,紧接着室内的烛台被点亮,一瞬间驱走眼前的黑暗。
“呵!”
安静的卧房,突然响起一声冷笑。
“陈大人,你的情况似乎不乐观呀。”
“还没下定决心吗?你既然已经和我们牵扯上了,就已是与我们同一条船的,是不可能全身而退。”
陈县令本来因为喝了大夫开的止痛药,药中有嗜睡的作用,已是沉重的眼皮又猛地睁大,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此人容颜如刀刻般刚棱冷硬,这是一张完全北方的脸,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浑身蓄满爆发力。他的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络腮胡中,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晶莹剔透。
此人正是之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北疆细作头目兀屠。
他惊恐又气愤,道:“你胆敢出现在这里,莫不是疯了?”
“大人莫怕,我敢来自然有充足把握。”
“运输铁器的路线已经开始了,你与我们可是实实在在绑定一起,想来你也有预感,这次黎王来九宁城的目的是调查我们。”
兀屠不徐不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