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危意提笔落字,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今日的所见所闻。
沙场上,将士们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无畏,身上铠甲在夕阳的照耀下闪耀着光芒,宛如一尊尊战神,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
马蹄声响彻云霄,战马嘶鸣,似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呐喊助威,整个军营弥漫着紧张而又庄严的气氛。
在夕阳的余晖中,军队显得更加威武雄壮,他们是大晋的守护者,夕阳渐渐西沉,但将士们的斗志却越发高昂,他们将在这片土地上,书写属于他们的传奇。
若有机会,来日定要带阿鸾来此领略一番军队的独特之景。
他很想阿鸾与他一道赛马的,可惜建康的郎君女郎们多不爱骑射,觉得那不够文雅。
少年满怀期许,写下满篇思念。
当庾四郎坐着改良四轮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弟正伏案执笔。
随从推着青年靠近。
听见轮子滚动的声音,庾危意抬头,“四兄。”
“五郎,在写什么?”
庾四郎庾蔚然俊朗的面容上挂着浅笑,他一身玄青色长衫,墨发银冠,剑眉黑眸,轮廓硬朗,眼中是军人独有的坚定气质。
双腿的伤残并未击垮他的精神,反而让青年更加坚韧。
“没、没甚么。”
庾危意不好意思让四兄知晓自己在给心上人写情书,用另一张纸遮了遮。
庾蔚然看着小弟这番举动,眼里笑意更深,一语道破,“是在给谢女郎写信么?”
庾危意耳根微红,讷讷不语。
“谢女郎还没回信吗?”庾蔚然又问。
闻此,庾危意羞赧褪去,沉默不语。
半晌,他道:“许是路途遥远,阿鸾尚未收到。”
庾蔚然看着弟弟这满怀欣喜的模样,心底说不出是何滋味。
这一个多月来,不知小弟给谢女郎去了多少封信,可谢女郎迟迟不见回信,这让庾蔚然很不满。
自己小弟满心满眼都是那小女郎,可人家对小弟爱搭不理,连信也舍不得回一封,可见对昭之也不是多真心。
庾蔚然又想起阿母来信说了小弟与谢氏女郎的纠葛,言那谢氏女如何霸道,提出一个个无理要求,如今还逼着小弟不让纳妾。
这些信看多了,庾蔚然对素未谋面的谢氏女也实在喜欢不起来。
只叹,自家这不成器的幺弟,一心扑在那女郎身上。
又思及阿母今日的来信,要他督促五郎早日与雎儿同房,战场刀剑无眼,早早留个血脉以防万一,于是庾蔚然看向小弟,道:“五郎,雎儿说,你到如今还未与她同房?”
庾危意脸上闪过不自然,“阿兄,这是小弟自个儿的事。”
“你这意思,是觉得四兄管得太宽了?”庾蔚然眼眸微凛。
“小弟并非此意……”庾危意不敢顶撞兄长。
“那你何时与雎儿同房?”庾蔚然直视庾危意,让少年无所遁形。
庾危意心中涌起一股烦闷,道:“四兄,这事不急。”
“不急?可阿母急着抱孙子。”
要不是阿母催得紧,他也不想管的。
庾危意抿抿唇,眸光暗了暗,道:“四兄,待过几日小弟有精力了自然会……这几日操练军队实在太累了。”
庾危意这段日子确实忙得脚不沾地,他都看在眼里,这事也不差这几日,“行,我明白了,那你好生休息,一会儿来主帐,与阿耶一同用晚膳。”
“然。”
随从转动四轮车,推着庾蔚然离开了庾危意的营帐。
“阿兄慢走。”
庾危意独自一人跪坐在坐榻之上,静静地凝视着前方陷入沉思。
此刻,帐外的天光逐渐黯淡下来,金乌西沉,光线变得越来越微弱,帐内环境也因此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雎儿无声掀起帐帘,轻盈地走进来,她小心翼翼走到青瓷辟邪兽烛台前,点燃了上面的蜡烛。
瞬间,温暖的烛光升起,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五郎君,可要沐浴?”雎儿再问。
庾危意轻轻点头。
得令后,雎儿出去命人准备浴水。
瞥了眼雎儿乖巧纤柔的身影,庾危意心情更加烦躁。
一边是家中人紧着催,一边又是阿鸾当日的泪眼。
他每每下决心与雎儿同房时,谢钟情的话就会在耳边响起。
他怕,他怕谢钟情真的不理他。
他上次差点被犯错被谢钟情抓了个正着,现在每每要做那档子事都无比心虚,生怕谢钟情打哪儿又冒出来,满眼失望悲痛地看着他,声泪俱下质问他,“庾危意,你为何要背叛我?”
他终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庾危意觉得自己心力交瘁。
算了,先耗着吧。
沐浴完,庾危意换了身干净的束袖翻领袍,去主帐与父兄一同用膳。
……
建康。
谢氏府邸。
经过谢大郎一系列考察,发现王四郎完全符合苏氏的择婿要求。
谢钟情听母亲的话,同意早日将二人的婚事定下,遂于休沐日时,邀约了王政去珍茗轩一道品茶。
茶馆包间内,竖立一道镶螺钿漆木雕花六扇屏风,将空间巧妙地分隔开来,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私密区域。
墙壁上挂着几幅精美的山水画,房间中央放了张长坐榻,榻上是红木翘足矮几,表面打磨得光滑细腻,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几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陶制茶壶,彩釉瓷茶杯润泽如玉。
坐榻上一个白衣郎君与一个及笄的女郎相对而坐。
王四郎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白衣,身姿挺拔修长,气质高雅出尘,翩然若仙,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眼神清澈明亮,透露出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和淡泊。
谢钟情一身丁香色广袖襦裙,发间簪金花树步摇,臻首娥眉,琼姿玉貌。
女郎轻抿一口香茗,轻轻放下茶杯,美目看向对面的郎君,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自然。
郎君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女郎的心思,“谢女郎有话不妨直说。”
言罢,提了陶制茶壶为其添茶。
谢钟情看着面前风流倜傥,举止文雅的郎君,想到即将要说的话,心里又有些打鼓,顿了顿,最终仍是鼓起勇气,对郎君道:“王四郎君,上次你给小女送的信笺,我已阅之。”
听了此言,王政抬眸,眼中多了些期许,“那谢女郎之意……?”
谢钟情深呼吸一下,重重点头,郑重道:“小女愿接受景烨外兄之情,只是……”
“只是什么?”王政追问,两眼笑意盈盈。
小女郎贝齿轻咬红唇,“只是小女恐未能这般就爱上你……”
对面的俊美郎君一顿,微微垂下头,眼中的光芒渐暗,“谢女郎心里……还装着庾五郎么?”
谢钟情摇头,“那倒不是。”
王四郎倏地抬头望向女郎,便听女郎言:“我与庾五郎早已情断,只是尚未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爱上你,郎君恐怕要等等……”
“无妨。”
只要钟情不再爱庾五郎就成,他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随后,王四郎眉眼弯弯,“谢女郎之意,是愿与政相看了?”
“然。”
见女郎答应,王政心中无比欢喜畅快,唇角上挑,绽开一个好看的弧度。
等了许多年,总算让他等到时机了。
谢钟情有些紧张,又抿了口茶,道:“景烨外兄,你德才兼备,阿耶阿母皆看好你,我亦是……”说到此,她面颊微红。
朗月居士那么优秀的郎君,又一心有她,想来婚后,她自也会爱上如此体贴完美的夫主的。
王政明白了,谢钟情愿意与他接触,再一点点喜欢他,甚好。
随后,谢钟情试探地问了下王四郎能不能做到不纳妾,王四郎毫不犹豫答应,“钟情,整个建康都知你与谢夫人一样,不愿与人共夫,稍稍对你上心,打听打听便知晓了,我怎会犯呢?”
为了那渺茫的机会,王政多年洁身自好,就等着谢钟情有朝一日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