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郑知南周身气压,隐隐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我偏贱嗖嗖,丢下那只小酒坛,任由它咕噜噜从桌面滚下去。
那只欲碎不碎的小酒坛,被眼疾手快的郑知南,一把捞住。
他用另一只手,拉住身体往后仰倒,险些要摔跟头的我。
在郑知南的身子朝我凑过来时,我顺势用两只胳膊箍住他脖子。
凑到他耳边吹气:
“郑知南,你恼了?”
忽然,我身体一空。
被横空抱起:
我被这么一颠,胃里难受险些吐了出来。
郑知南见我难受,把我抱稳了点:
“闭嘴,你醉了”。
我脑袋更晕了,果然,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就跟郑知南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显然。
郑知南最后一点点耐心,被我磨得一点不剩。
他抱着,步履轻快地往书房送。
我在他怀里,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扭呀扭,扭呀扭。
我劲儿大,一时间他竟没抱稳,差点把我摔了:
我今夜格外胡搅蛮缠:
“我不想睡,我不想睡,你不肯下聘,至少得我一块去见孙姨。”
郑知南磨着后槽牙,恨不得把院子里埋的酒,全给倒了,他知道,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一旦他不松口答应,我今天会搅得人仰马翻。
最终,郑知南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行”。
再挤出几个字:
“赶紧睡。”
我咧开嘴,笑得心满意足。
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本是圆溜溜的杏眼,此刻却眉眼弯弯,像一只狡诈的小狐狸。
这只小狐狸,终于把从小养大自己的猎人,往火坑里拐进去了。
由于今日书房被毁,他无奈,只能把我抱回他的卧室休息,郑伯母一贯不让我靠近她房间。
明明从院子到卧室距离,几步路就到了,郑知南抱着我却走的格外艰难,又要防止我诈尸一般乱跳。
好不容易靠近房门,郑知南失了风度,一只脚“嘭”地一声,踹开房门,把我放到他床上,抽出那层薄薄的被子。
盖在我身上。
我以为,他要体贴的给我掖了掖被子。
结果——
他推着我滚了几圈,用一张被子把我当煎饼给“卷了”。
卷得严严实实。
我缩在被子里,手也不能动,脚也不能动。
我蚌住了:
“郑知南,你几个意思?给我解开”
郑知南终于松了一口气,凉飕飕道:
“夜里凉,你睡觉喜欢踢被子。”
言简意赅回答了我的问题后,一转身,跑书房打地铺去了。
我终于折腾不动了,眼皮子越来越重,反正目的达到了,郑知南只知道孙姨是我孙姨,不知道孙姨是他半个丈母娘。
过我娘那关很简单,过孙姨那关。
呵呵——
……。
我仿佛掉入了一团混混沌沌的梦境。
我居然梦见第一次喝酒的场景。
是10岁那年,帮他收拾卧室时,趁郑知南喝得昏睡不醒时,从墙角捡起那只圆滚滚的坛子,脖子一仰,辛辣的液体入喉,我被辣得连连“呸”了几声。
然后我就彻底失忆了。
现在,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了我。
不仅攻击了我。
还狠狠羞辱了我。
……。
难怪,难怪郑知南打那后决定戒酒,整整8年滴酒不沾。
梦里。
我“砰”地一声栽倒在地,头磕青了,没多久,宿醉的郑知南清醒过来,见我趴在地上人事不省,一时吓狠了,连忙把我抱起来,查看我的情况,他以为我中毒昏迷了,结果我在他怀里“呼呼大睡”,一股冲鼻的酒味,让他心头火起,准备先把我抱上床休息,等我就醒了再教训一番。
然而,郑知南酒没有彻底醒,脚下不稳,我那时长得跟小牛犊一样。
嗯,挺重的。
他一个脚下不稳。
又害怕摔倒我。
往后一仰,顺顺利利成了我的肉垫子。
他的头猛地砸到地上,“砰”地一声。
肿了个包。
我跟他一块摔倒时,嘴巴磕到他白皙的左脸,我的牙齿愣是给他磕出一小块青。
郑知南一时起不来,躺在地上。
后脑勺疼,脸也疼,因为宿醉头更疼了,连心脏也气疼了。
真好。
……。
从那时候起,郑知南再也不碰酒了,在给管家酿酒时,我们偶尔需要尝一尝酒水的浓度和口感,我自告奋勇尝了尝。
尝着尝着,酒瘾越来越大。
等郑知南某天忽然被一阵响动惊醒,他到院子查看情况。
然后,逮住了鬼鬼祟祟,在院子里偷酒喝的我。
我在巴掌大的小院子里,藏了大大小小十几小坛私藏。
被当场拿下的我,冲着郑知南讪讪地笑,心虚极了。
“要不,你也来一口?”
……。
等第二日醒来时,我离家出走的羞耻心,终于回来了一丢丢。
想起那个好死不死的梦,决定先回家。
我说要带郑知南见家长,还没这么快。
廉洁奉公的孙姨,还在老牛拉破车一般紧赶慢赶,从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为了见我娘一面,还真不容易。
一大清早,我带着满身酒味到家时,我爹已经摆烂了。
决定眼不见为净——
他明里暗里给我下了多少禁令。
我照样翻墙的翻墙,换装的换装,藏马车底的藏马车底,就差钻狗洞了。
照样夜不归宿。
只有我娘还没放弃,一早就在我房内堵我。
这次,居然没有贴心的准备棍棒,而是醒酒汤。
我感动极了。
结果,娘下一句话让我脊背一凉。
“什么时候,把你那郑知南带给我见见。”
娘语气凉凉:
“别给我装,别给我演,知女莫若母。”
我想想,我做噩梦那日,娘陪在我身边睡觉,我梦里喊了多少次郑知南了,我都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娘顾忌着我的颜面,觉得女儿好不容易才回家,多少宠着点,结果宠着宠着,发现我不仅没变得敏感多疑,反而比小时候更加无法无天。
等她再想认真管教,结果来不及了。
我笑嘻嘻地凑过去,箍住娘的胳膊。
“别急,等孙姨到了江南,我把你女婿给拐过来,带给你们瞅瞅。”
娘冷哼了一声:
“这还没嫁呢,就一口一个我女婿,别忘了,你爹和齐家正在给你议亲。”
“娘知道,郑知南于你有恩,但郑家是罪臣之后,和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齐家根本没法比,你爹虽有些私心,但婚事上还是多方为你考量的。”
我“哦”了一声,问:
“什么时候下聘?”
“二十天后,是个黄道吉日。”
我无所谓点点头:
“行,娘帮我个忙。”
娘见我这么乖顺就点头了,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觉得,下一秒我一定要做妖,没错,我娘的预感很对。
我耸了耸肩,轻飘飘道:
“我要给老头子下药,娘,帮我亲手喂到他嘴里。”
闻言。
娘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