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九活跃在江南一带多年,原来拐了不少的孩子。
若是品相好的,被卖到青楼。
若是品相不好的,便做成采生折割。
长安哥哥顶着一张漂亮的脸,卖到南风馆,马九狠狠发了一笔财。
最近几日,等风声没那么紧了,又出头犯案。
我躺在黑暗中我身下,压着信号弹。
这种信号弹,是衙门专用的,有点像“烟花”,只需要拉开引线,就能迅速窜到天空,“砰”地一声响。
可惜,在密闭的空间,信号弹根本释放不出去~
不过。
我也没打算使用他,比起信号弹,我带了几个更有趣玩意儿。
一柄匕首,和一只烟雾球。
这只烟雾球,只需要点燃,便会释放大量迷烟,迷烟中含有毒素,哪怕是壮牛也能毒倒,倒下后便会渐渐失去意识。
我提前服了解药。
郑知南博览群书,又颇爱看怪谈和异录,曾经有一本异录专门提到制作迷烟球的办法,郑知南还悄悄做过几次,又按照方子配制出解药。
临出发前,缠着郑知南测试过几次,效果显着。
……。
我睁开眼睛,装作刚醒,环顾着四周。
果然是个地窖。
黑漆漆的,里头躺着三两个孩子,年龄约莫6-10岁,她们虚弱极了,嘴唇发白,显然饿了很久。
偶尔,呜咽一两声。
“哟,这小丫头醒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打量着我。
这审视的目光,勾起我一股无名火。
“这小丫头品相好,可惜了,被定给一个痨病鬼配冥婚了”。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冥婚吗?就是嫁给死人,把你双手双脚钉进棺材里,你想逃也逃不了”。
“若是你肯求求我,陪我做点开心的事,说不定我会把你卖给别人”。
马九闭上眼转过脸,躺在地上假寐。
开心的事?
我心忽然揪紧——
那群孩子,没有遭他毒手吧,郑知南在天香坊时,我曾经也去过那香艳场所,对风月只是有所耳闻,未曾目睹。
这群人,简直太该死了。
我脸色发白,头皮发麻。
若我7岁那年,运气不好,没有遇到在那条巷子里,被郑知南撞见,捡回家抚养,我会如何?
我的身体一寸寸变冷,血液凝结成冰。
大概,我会被做成采生折割,被卖给杂技团,成为敛财的瓶女,又或是披着熊皮讨钱?
明明这些事,未曾发生。
可我脊背僵硬,脑子被恐惧攥住。
沈藏锋——
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
从我跌落凡尘的那一刻,被马九拐走的那一刻,我算什么天之娇女,金枝玉叶?若非命运眷顾,我和在这里被囚禁的孩子,被配冥婚的女子,被做成采生折割的怪人,有何区别?
我,只是幸存者偏差。
恐惧之后。
席卷而来的是一股深入骨髓的仇恨。
就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獠牙锋利地啃噬我的理智和良知。
瞧见我脸色异样,许是被吓唬狠了,那个子矮小的男人,朝我伸出手,想隔着衣服捏一把我平坦的胸。
正在假寐的马九,忽然吼一句:
“你给我200两,人就归你了,否则,滚”。
矮小的男人碰了一鼻子灰,心有不甘地缩回自己的爪子,在黑漆漆的地窖走来走去,时不时,狠踢一把地上的孩子。
那是个瘦弱的女孩,疼得喊出了声。
……。
我不清楚,郑知南和卫捕头,他们在外面情况如何。
想来,郑知南不会和他们一起行动。
在我假装被拐走时,郑知南躲在暗处,目光沉沉盯着眼前的一幕,想必他已经尾随到附近了。
……。
“你们是谁,这是哪?我要找我长安哥哥”。
我忽然哇哇大哭起来,装作被吓狠了,眼眶红红的,身体瑟瑟发抖。
马九被吵醒了,听到长安这个名字上,忽然有些兴致:
“小丫头,你是长安什么人?他家可只有一个奶奶”。
看来,马九对长安家的事还了解的不少呢。
“长安哥哥,被你卖了,奶奶病了,没人给我糖吃了,你为什么要骗长安哥哥,他很相信你”
我曾经问过郑知南一个问题,为何反派死于话多?那些话本质合理吗。
他施施然翻开下一页,勉强给了我一个眼神:
“人一旦长期生活在黑暗里,心灵早扭曲了,他们这种人,做了坏事就跟小孩做了好事,求表扬一样,恨不得炫耀一番”。
在马九眼里,我只是个没有丝毫威胁,将死之人。
“老子也是第一次和南风馆做生意,那地方,出手可比普通青楼大方多了”。
“怪就怪你长安哥哥长得貌美,被达官显贵看上了,我只是个牵线的”。
我心头巨震——
继续盘问:
“长安哥哥中毒了,你们,你们给他下毒了”。
“胡说八道,那毒药成本多高,比骗一个人成本高多了,老子没这闲钱”。
马九那满脸麻子,带给我的恐惧,还是像7岁那年般。
我脸上表现得恐惧,一半都是真的。
“怪只怪,你们运气不好”。
马九忽然嘿嘿一笑,环顾了一眼四周。
“再过不久,老子就攒够本了,该金盆洗手了,这把脑袋栓裤腰带的活,也干够了”。
我笑眯眯道:
“毁了多少个家庭,你想金盆洗手,过寻常日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臭丫头你”。
我迅速划燃了那迷烟球,扔到一旁。
退出两步,袖口,掉落一枚小巧玲珑的匕首,正好落到我掌心。
“我劝你们,赶紧跑,这迷烟药效一上头,你想跑也跑不动了”。
“对了,卫捕头对你们很感兴趣,正在往这边赶,估计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二人目眦欲裂,化身恶狼,瞬间要扑向我,可紫色的烟雾瞬间在狭窄的空间蔓延。
我特地选择紫色作为烟雾的颜色。
浓烈的紫色,妖冶的紫,这种看上去像毒气的东西,震慑力可比黑白色更管用。
他们方寸大乱,一时只想赶紧逃出这密闭的空间。
吸了几口雾气后,果然感觉头晕目眩。
时间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
二人顾不得报复,着急忙慌赶紧往外撤离。
就像2年前,那麻子脸丢下我那般,夺命而逃。
我拿着匕首,追上去。
他们中了毒,手脚开始发软,走不了多远。
这时,我手一紧,郑知南果然在附近,他见我无事才安心下来,一把拉着我的手:
“你做什么?等衙门处理”。
我把信号弹塞给郑知南:
“你跑反方向,放信号弹,引开卫捕头”。
“郑知南,他们未必会被判斩首,毁了这么多家庭,这么多孩子,在监狱蹲个十几年再出来,能重新开始生活,凭什么?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