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的将士们纷纷挤到城墙上去,往东面看。
红河的东岸,远方的地平线处,一支骑兵正在与黎军交战。
那支骑兵左冲右突,杀散了一波又一波拦截的黎军。
城头上欢声雷动,“是官军,是咱们官军!”
“是咱们大明的铁骑!”
此时的明军骑兵还有宋元重骑兵的遗风,这种冲击骑兵黎军是没有的,装也装不出来。
原本已经奄奄一息、即将崩溃的守城部队忽然就像吃了士力架一般充满了活力。他们甚至搬开了堵塞城门的砖石,随时准备杀出去配合城外的援兵。
原来不久之前,兴安伯徐亨率军两万自广西进入交趾,与赵辉汇合。
中枢也命黔国公沐晟为征南将军,率军一万从云南进入交趾,作为侧翼夹击黎利。
赵辉见大军已经云集,天气也逐渐转向晴好,雨季即将过去,便不再等待,从昌江城、白藤江出击发起全线反攻。
正面战场,主力由赵辉亲自率领两万人,由昌江向红河边一路进击。左路由郑和率领水军左右卫沿着白藤江水陆并进向前突进。
红河的东岸,红河与白藤江两条河流的夹角,有一块宽十五里的水洲,名叫燕嘴洲,这里原是明军设立的市桥守御千户所,黎军占据后,在这里又修起了营盘,驻扎有重兵。
赵辉的主力和水军的主要目标,就是要夺取这个燕嘴洲,获得渡过红河的前进基地。
明军右翼则以由兴安伯徐亨率领,主要目标是要击溃黎军在红河以东的兵马,打开渡河的通道。
明军的骑兵袭扰了一波敌军后,又撤了回去,这时后方的步卒已经列阵完毕,天地之间,数万健卒寂静无声,列伍整齐,熊旗鸟帜,在风中飘扬。
随着战鼓声响起,明军一支支的部队开始出击,与黎军交战。
永宁卫指挥使张六一手持雁翎刀站在阵后督战,他麾下五个千户所中的四个都已经出战,四千余人对着前面的黎军阵营发起猛攻。
张六一的打法还是府军前卫的那一套,先炮兵轰,炮兵轰完放火铳,放完火铳步兵冲。
这一招打法火力猛,一开始就能给予敌军巨大杀伤。
果然,永宁卫一开打就把对面给打蒙了,三两下就攻破了黎军第一道营垒。
不过很快,永宁卫就后继乏力了,原来他们卫是为了应对蒙古人而设的,如今蒙古人早就落魄凤凰不如鸡,甲胄不齐,因此永宁卫没有配备赤金锤(即双手锤)、狼牙棒等破甲兵器,对上甲胄齐全的黎军,雁翎刀与长枪就有点啃不动了。
前出的四个所士卒犹如踏入了泥坑之中,推也推不动,退又退不了,战事陷入僵局之中。
张六一观望了一会,暗自焦急。兴安伯徐亨给自己的任务是快速击穿黎军防线,然后徐亨才好派军将黎军分割包围,一个个的吃掉。
张六一决心不再等待,拿出压箱底的本钱来。
他跨上战马,带上最后一个千户的士卒,向前奔驰。
他率军奔到了敌军的侧面,面前的敌军正致力于绞杀突入的四个所明军,没料到张六一带着骑兵到了侧面。
黎军正在惊慌之间,以为明军骑兵会像之前的那样不顾一切地来冲阵,却没想到明军竟然下马了。
黎军这才看清,下马的明军端起了火绳枪。
“轰轰轰,”是二将军、三将军炮在开火。
“啪啪啪,”是火绳枪在齐射。
黎军军阵背对着张六一,根本无力抵抗,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变阵,顿时后方一片大乱。
黎军主将气急败坏地调后备兵马过来阻击张六一。
张六一一声令下,上千士卒上马就走,然后兜了一圈,换个位置,再次下马,继续开干!
就这样,张六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似的到处敲敲打打。
黎军是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过。
这时张六一见黎军的阵型乱得差不多了,终于挑了一处最薄弱的地方,让火铳手与刀盾手下马步战,自己则亲率剩余的二百骑直接撞了进去。
黎军再也坚持不住,开始崩溃。
大阵有一处地方崩溃,就如同沙堡般,一处崩处处崩,很快这一路黎军就开始大面积溃逃。
“杀!”
趁你病要你命,张六一趁机率军掩杀,追着黎军一直杀到了红河岸边。
交州城头的明军士卒看着对岸烟尘滚滚、狼奔豕突,激动得又唱又跳。
黎利的弟弟黎善是燕子洲的守将,他在燕子洲广立襄阳炮,不仅封锁了白藤江,还向白藤江对岸时不时的轰击,阻止明军渡江。
黎善自以为燕子洲固若金汤,不想忽然听得一声炮响。
接着炮声如同滚雷一般大作,数十枚炮弹从对岸打了过来。
原本排在白藤江边的襄阳炮顿时被打坏了好几门,有一队炮手被一枚炮弹击中,当场打死了两个,砸到地上的弹丸又弹起来,又砸断了一个人的腿、另一个人的胳膊,然后掉进了壕沟里。
炮声一直没有停歇,黎军士卒战心全无,纷纷后退,避开炮弹。
明军水军得以从容拆除白藤江中的木桩。
黎善见情况不妙,连忙派出凑出来的水军船队,前去进攻明军水师。
明军水师船大,还装备了拍杆、撞角等“先进武器”,很快将黎军小舢板打得屁滚尿流。
终于,明军的炮陆陆续续地开始停了下来,水陆大军开始强渡白藤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