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过桥米线店已是夜幕降临的时候。深冬又天阴,天黑得早。
街道的路灯已亮。雪早已不知不觉停了。
小城的生活节奏并不快。晚饭时间,路上行人稀少,偶尔见匆忙回家的人。冷得缩成一团。
进了大院,穿过假山,池塘,花圃。来到小平房处。
凌维走在前,英粟儿跟在后面。他进房间放雪橇。
她站在门外等他,见他出来,正待起步朝大楼走,见他停在那没有走的意思。
不由得也站下来,看着他。
“站一下,抽根烟。”
她后退到墙边站下,他点了一支烟蹲下去。
尽管在院子里,小平房这个角落还是有种万籁寂静的感觉,老院,没有路灯,只有大搂人家窗户里透出的灯光,隔着窗帘,微弱的。
屋檐下被人踩过的地方,雪被踩坚硬透明的冰。抬头可见房顶边沿挂着一排冰溜子。
烟抽了半截就扔了。
他靠墙而蹲,双臂环抱膝盖,头埋在臂弯里。
她靠墙而站,冷的直哆嗦。
他和她,相距一米,他们就这样待着,默不作声地待着,待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
英粟儿几乎冻僵了,她开始颤抖。
“我想跟你说句话。”男孩闷在臂弯里说。
女孩心开始狂跳,有点缺氧的感觉。
没声,空气如冰冻了般。
好一会,他仍在臂弯里说:“我不敢说,我怕你生气,我怕你不理我,我怕你哭。”
又沉默,无边无尽的沉默。夜空罩着灰白混沌的极寒,大楼人家重重窗帘里透着温暖的灯光,有电视机播放节目的声音,悠远的。时断时续……
女孩跺着脚,颤抖着声音:“我太冷了,我要回家。”
男孩笑了,站起来走过来面对着她,故作轻松地说:“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女孩有点缺氧的感觉,大脑混沌不清醒,
她的双脚已冻得失去知觉,她戴着红色手套的双手捧着脸,全身都不停颤抖,上下牙打架,发出“咯咯”声:“我真的好冷。”
男孩站起来走近她,看着女孩越抖越厉害,将她一下揽进怀里。
他拉开他的外套,掀开衣襟将她包裹进去,紧紧抱着她,俯下头,用他的脸去贴着她的额头。
她真的好冰。
她缩在他怀里,颤抖得厉害。
他的怀抱好温暖。她真希望永远待在他怀抱里。
男孩也开始颤抖,他竭力控制,嘴唇贴着她冰凉潮湿的头发,艰难地说:“走,我送你回家。”
到了英粟儿家大院门口,他不能再往里走。
他们站下,他捧着她的脸,羽绒服帽沿一圈白色的厚厚的绒毛毛,圈着一张小小的脸,皮肤冷白,黑眸迷梦。
呆萌的呆萌的。
虽是只大她一岁,却像是他大她很多岁。他看她似草尖的露珠晶莹透亮,颤颤巍巍,一碰就散。
总是心疼的感觉,他舍不得碰她。
他撩开她额前几丝凉冰冰的发丝,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额头: “我要说什么,你猜,过几天告诉你。”
然后,转身很快离去了。
凌维回到家时,那几个家伙还在,从外面要了些熟食和酒正在吃着。
只见回来的人冻得像狗一样抖擞着,一进来就蹲在火炉旁,将水壶提了放在地上,双手放在炉子上放烤着。前额耷拉着的头发潮湿的。
“快点,给老子整杯酒来。冻死了。”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安安找来个酒杯满上酒:“去的时间有点长哦,以为你去民政局了。”
凌维只要提到有关他和英粟儿就只剩下甜蜜,哪里还有脾气:“说我这个……”
“等等,等等。”安安递到凌维手中的酒,凌维正撅着嘴要啄一口时,又被安安给拿了回去,“表白了吗?不是说了,没有表白不要回来吗。”
其他几人笑,起哄:“说呀,有没有表白?”
凌维一个劲笑,手挠了挠后脑勺:“呃……应该表白了吧。”
“什么叫应该?这么说的,人家有没有答应?”安安不依不饶。
“她跟我上街了。跟我去馆子,应该是愿意了吧。”凌维自己也说不清的样子。
“有没有亲她?”
“抱她了,她说她冷。”
“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
……
弄不明白的还有英粟儿。
她回家的时候,洋子在家,看看时间也不算很晚。
只是看她是冻得够呛。
洋子赶快将怀中的热水袋递给她抱着,将她拉到沙发上毯子里捂着。
英粟儿家一般不生炭火炉,因为洋子闻不了焦炭的味道。所以她们的家也不比外面温暖多少。
在英粟儿家到处都是冰冷的,摸到桌椅是冰冷的,摸到床单被面是冰冷的……
大多时候取暖就靠热水袋和毯子。
英粟儿回来之前,洋子正抱着热水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用一张又大又厚的羊毛毯将身体裹得严严的。
英粟儿裹紧羊毛毯紧贴着洋子,暖和很多。
“怎么身上有烟味?”
“别人家人多又都抽烟,你以为像我们家。”
洋子凑过来闻闻她的头发,一脸嫌弃:“唉,是谁,把我女儿弄的臭臭的。”
她自然不会想到是凌维那臭小子弄的,她一定认为是小英爸爸那大烟囱给熏的。
坐着看了会电视,英粟儿就说想睡觉了,说罢就掀开毯子离开,她直接就要进自己房间了。
洋子抬头看她:“不洗澡了?”
“这么冷。”
“那我帮你弄水洗脸洗脚。”洋子也掀开毯子起身。
“不洗了。”说罢,快速钻进自己的房间。
“不至于吧,连脸脚都不洗。”洋子感觉不可思议。
医生家的孩子,从小讲究到大。
英粟儿以最快速度拉开被子蹬掉鞋子连人带衣服裤子袜子钻进被窝,她想钻进被窝后再慢慢脱衣服裤子袜子。
洋子追到床前,见她裹在厚厚羽绒服里,像个虫子一样蠕动着往被子里钻,又可气又好笑。
洋子去拽她起来:“不像话了,怎么会这样,快起来,洗脸洗脚,你看你臭哄哄的。”
英粟儿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挣脱洋子的拉扯,钻进被窝,将被子拉了紧紧裹着:
“哎呀,妈妈,我真的洗不动了,我就想睡觉,你帮我弄热水袋来,一次,就一次,下次再洗。”
洋子无法,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她。
不一会,洋子拿来一个新灌了沸水的热水袋给她塞进被窝。
还加了两个灌了热水,套着毛线套的盐水瓶,放在英粟儿脚头。
身体回暖些,英粟儿脱去外衣裤子袜子甩到脚头那边,她将被子拢紧裹着身体。
身上全是凌维的味道,被窝里也是凌维的味道,她闻着亲切的味道,心驰荡漾,缠绵悱恻。不由得深深吁口气。
她满心都是凌维,仿佛那男孩住进了她的心。
她开始回想她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
他的拥抱,他的眼神,他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想对她说一句话,他要说什么?
她想他,一种甜蜜,一种悸动……
她思念着他,苦苦甜甜,一边嘴角上扬一边热泪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