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以后,林宏明半躺在床上看书,不过黄丽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因为林老师他把书拿倒了!
黄丽刚洗完澡,坐在梳妆台前用吹风机吹头发。
听到吹风机发出的嗡嗡声,林宏明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拿过手黄丽里的吹风机替她吹头发。
黄丽一边从梳妆台上的镜子里观察他的表情,一边问他:“老公,你有心事?”
林宏明听到她喊老公,神情立马由严肃变成喜悦,整个人眉目含春,眼神中带着跃跃欲试。
黄丽看到他的表情变化,也忍不住笑起来,还有心思想有的没的,那就证明情况不严重。
她说:“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别憋在心里。”
林宏明继续吹着头发,斟酌着用词:“没什么事,我就是在想宏伟有没有看好房子。”
黄丽回道:“看好了,就是棉纺厂的小楼,他要的第四楼的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这栋临街小楼的房子是分给棉纺厂的领导层住的,每年只是象征性地收了几十块钱的房租,如今要收回来,有几家就买了下来。
棉纺厂本单位职工买房子只花了黄丽她们的一半,还能优先选择楼层。
所以三室一厅的房子只有二、三、四和八、九层可以选。
黄丽觉得二楼太矮不安全,八楼和九楼又太高爬楼难,所以黄山的两套吴忧做主选了三楼,她和林宏伟选了四楼。
而老罗同志因为昨天看房爬楼梯爬得太累了,就选了二楼。
林宏明用手拨弄她的头发,想尽快把头发吹干,他说:“宏伟的经济情况有点紧张,他还有孩子要养,若是他开了口,我想我们家能不能借点钱给他?”
黄丽从镜子里看他的表情,看他眼神有些闪躲,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家是他们两人的,挣的钱也是夫妻财产,他自然有处置财产的权利。
何况,他每个月有工资,今年还得了四千块钱的奖金!
他这副语气让她感觉到他内心的彷徨和不安。
黄丽回想来到县城后,每一次买房都是她单方面做的决定,没有和他商量过,夫妻俩之间好像没怎么沟通过。
她把他手上的吹风机拿下来,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又严肃地说道:“老公,我先跟你道个歉,买这个门面和房子我自己就做了决定,没有先和你商量。”
“我研究过国家的政策,也从濮太太她们聊天的内容里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所以有看到有合适的房源,我们家里钱又足够时,我就先斩后奏买了房子。你能原谅我吗?”
林宏明看着眼前低眉顺眼、我见犹怜的老婆,能说不能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他的工资就够养家糊口,家里的钱都是她挣的,她就算不告诉他也没关系。
更何况她买门面买房也是为了家里,又不是大肆挥霍,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他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里都是愉悦:“家里的钱都是你挣的,你做决定就行。”
“当然,如果你能提前通知我一声的话更好,因为那样我就可以陪你一起去,我虽然不怎么会砍价,但是有我在,别人不敢欺负你。”
虽然现在做生意的女人多起来了,可是在某些时候,相较于男人,女人还是容易受欺负。
他担心的是会有人看她是女的就欺负她,也担心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以后会跟不上她的步伐。
黄丽立马就高兴了拉着他的手撒娇:“老公,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去羊城看看吧,我听杨燕姐说那边的衣服特别便宜,拿回来肯定好卖。”
“我看了四楼的住房,保持得还是比较干净,不用重装,到时候两个姑娘就住楼上。楼下的门面就得装修一下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找下刘树强吧,他这人干活利索,有问题也好沟通。”
林宏明的两道浓眉微微向上一挑,脸上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来。
他的嘴角微扬,任由她拉着他的手撒娇,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来,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他算是理清她的套路了:每当她格外热情,娇声娇气地唤着他“老公”时,那么她一定是有活儿需要他干。
不过,他挺享受老婆这难得的娇嗔的,为她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到底行不行嘛?”黄丽尾指轻轻挠着他的掌心,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直盯得林宏明心花怒放,春心荡漾。
林宏明亲亲她的脸颊,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说道:“行,怎么不行?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黄丽狡黠的眨眨眼,勾起唇角,回以一个热烈的吻。
一场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翻过去了。
屋外,黄母正趴在小两口的房门上偷听,她的身体使劲贴在门上,耳朵紧贴着门板,眉头紧皱,表情严肃。
瘸着一条腿的黄父坐在沙发上无声地喊着她,见她一边听屋里的动静,一边不耐烦地摆着手,心里又着急又好奇。
终于,黄母听到屋里传来踢踏踢踏走路的声音,立马小跑着回到沙发上坐下。
房门打开了,黄丽走出来,坐到黄母身边。
黄母瞪着眼睛,揉揉脸,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黄丽看她脸色微红,还微微喘气,又看看黄父板着一张脸,眼睛乱瞟的模样,在心里说道:“咦?爸妈怎么气氛不对?难道他们也吵架了?”
她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把买门面和房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母。
当黄父听到黄山给了黄丽两万,让她帮忙买房的事儿,黄父惊得一下子就站起来,左腿骨折处传来一阵剧痛又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宏明一个箭步冲过来,稳稳地扶着黄父,让他慢慢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大哥哪来的那么多钱?是不是……”黄父的声音都在发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黄山的工资和津贴都寄回来了,他就算留了些钱也没有两万这么多,他到底干了什么能挣这么多钱?
“爸,你胡思乱想,大哥这钱是炒股赚的。”
黄山知道黄丽一定会追问股票的事儿,所以他上次回来的时候把秦野定的《魔都证券交易所专刊》给拿回来了。
不仅如此,他从魔都回部队前,还给证券交易所预交了一年的钱,每周一次寄给黄丽。
黄丽给黄父和黄母解释了股票的事儿,黄父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而黄母还一头雾水。
把钱投进去?投到哪里去?投给了谁?买回来的股票是什么样的?后来又卖给了谁?……
她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黄父给她解释:“最简单的就是看做去市场买猪肉。你知道的吧,市场里的猪肉价格每隔一段时间价格就会变化。”
“比如去年我们周边的猪养得少,卖的人少,买的人多,猪肉价格就贵;今年养猪的人多,猪肉多,价格就便宜。股票也是如此,它的价格也会上下浮动。
黄母依然迷糊,她说:“猪肉我知道,可搞不明白股票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侧过身子认真地看着黄丽,说:“算了,我听不明白,也不想听。不过以后你们可以不能再沾惹这东西。”
黄父也点头赞同,买股票听着就跟赌博似的,风险太大,还是脚踏实地挣钱比较牢靠。
黄丽露出标准的笑容来,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东方的地平线上泛起一抹鱼肚白,黎明的曙光悄然洒落时,万物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林宏明今天起床开始就觉得眼皮子直跳,一直心神不宁。
等他到了学校才知道教育局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人事科长段大海因为违规套取单位公款,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篡改他人论文为己所用,肆意更改获奖名单,并非法收受财物而被双开。
除此之外,南平县六所中学里有三位校长被通报批评,十位老师的荣誉被撤销。
如此大动作让教育界人心惶惶,闹得沸沸扬扬。
林宏明刚到办公室坐下,郑怀瑾便端着茶杯进来了,整个人透着一股如沐春风的得意。
他吹了吹茶水,浅尝一口后对林宏明说:“你知道段大海的被双开了吧!”
林宏明不明所以,谨慎地点头。
郑怀瑾看他这样谨慎,哈哈笑着拍了拍了他的肩膀。
他半靠在林宏明的办公桌上,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端着茶杯,微微俯下身子悄悄说:“别怕。你是李书记人,我是郑常务的人,咱们其实是一家人。”
林宏明抬眸看向他,一直以来的迷雾终于揭开。
难怪从他进一中开始,郑怀瑾就对他抱以万分热情,处处照拂他,原来根本原因在这儿。
他又替林宏明解释今天发生的事儿,他说:“纪委早就接到了举报,查段大海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今天才正式通报而已。”
他喝了一口茶,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那年,我刚到一中,也是参加竞赛,还未比赛就看到他已经内定了名次,我不服气,他就给我使绊子,让我当年遭到通报批评。”
“这次竞赛,他又故技重施,好在老天有眼,让他做的事情真相大白,真是大快人心!”
林宏明表情木讷,慢吞吞的喝了口水,想把自己给封闭起来。
他不想听这些秘密,知道得越多被拉下水的可能性就越高。
他只想安安心心地教书,他不想掺和进这些斗争里。
郑怀瑾此刻的心情简直愉悦到了极点,他脚步轻快地绕过办公桌,来到了林宏明的身旁。
郑怀瑾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林宏明,轻声说道:“林主席,依我看,以您这能力和干劲儿,只要继续努力下去,未来必定是一片光明,指日可待!”
听到这话,林宏明不禁心中一紧,连连摆手讨饶道:“郑主任您真是太过奖了!我只会教书,其他那些复杂的事情,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擅长呢。还望郑主任日后多多提点!”
郑怀瑾看着他但笑不语,心里感叹一句:“还是个年轻人啊!真单纯!现在不是你争不争的问题,是别人逼着你争,你不争就等着当别人的踏脚石吧!”
林宏明被郑怀瑾的眼神看的浑身汗毛竖立,忍不住在心里喊“救命”。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照的大地暖洋洋的。
黄丽把黄父推到院子边晒太阳,又给他一把鱼食,让他喂喂鱼。
这个鱼池是装修悦己时林宏明强烈要求刘树强来修的,为此他还多掏了一百块钱。
有了这个鱼池,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黄丽。
因为明月小朋友特别喜欢看池中的鱼儿,她每天在鱼池边可以待上两个小时,一点儿都不带闹腾的。
此时她就坐在婴儿车里看着鱼儿,黄母在她脚下放了个输液瓶,瓶里装着温开水,让她的小脚暖烘烘的。
“咚咚”,有人敲门。
黄丽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老熟人——孙公安和赵公安。
黄丽回头喊道:“爸,派出所的孙公安和赵公安来了。”黄母连忙出来迎接。
明月见有人进来,也不看鱼了,冲着人就喊:“呀呀呀呀……”
赵公安弯腰把小丫头抱出来,明月也认生,盯了几秒就伸手去扣他的警种肩绊,让一边的孙公安直呼稀奇。
这小丫头看着就是个当公安的好苗子。
孙公安和赵公安今天是为了黄父被推倒导致骨折一事而来。
赵公安先打招呼:“老黄同志,你的腿无大碍吧?”
黄父爽朗一笑,自嘲道:“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给国家和你们添乱了。”
赵公安连忙说道:“哪里哪里,受伤也非你所愿,你不要这样说。”
“我今天来是想征求下你和你家人的意见,那天推你的那个年轻人叫赖大毛,他对推你的事实供认不讳,你看看你是和他协商和解还是进行仲裁?”
赵公安五十多岁了,赖大毛目测四十左右,叫他年轻人也不为过。
黄父低着头静静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对方是什么态度?”
赵公安和孙公安眼神有一刹那的交汇,看出对方的惊喜来,连忙说道:“对方依自然是愿意协商和解的。”
赖大毛和他爸赖老头当然是想耍赖,可赖大毛有个妹妹,她在供电所工作,听到父亲和大哥干的好事顿时气的七窍生烟,赶回去把他们二人教训一顿。
她儿子今年大学毕业,在准备考公务员。要是因为孩子外公影响了政审,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有了赖小花的强势镇压,赖老头父子二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协商和解。
赵公安和孙公安推着黄父,黄丽抱着明月和黄母,几人浩浩荡荡地一起到派出所协商赔偿事宜。
黄父也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就说让他们赔偿医药费和后续治疗费,再当面道歉。
赖老头听孙公安说完后有些不以为然,心道:“医药费才几个钱?”
等孙公安把住院收据和医生估计的后续治疗费用金额告诉他时,赖老头顿时心疼得不行。
天杀的,大毛这一推就要五百块,这是生生剜他的心啊!
此时的他忘记了自己打的那一拐杖了。
赖老头在派出所里耍梗,叫嚷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孙公安不是第一次和赖老头打交道了,也不和他废话,打了个电话,随后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还给黄家几人都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