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府
曲映月将将踏进曲府大门,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管家拦了去路。
“老太爷在正堂等着小姐呢,小姐且莫慌回您的院子。”
曲映月脸色难看,可不得不改变路线,心里也忍不住打起鼓来,颇有种要赴三堂会审的刑场。
“跪下!”曲映月才出现在正堂,一盏斟满茶水的杯子,迎面飞来。
曲映月在外头有些跋扈,可在曲府,却最是畏惧这个满口之乎者也的祖父。
曲太傅一张布满岁月洗礼的脸上,怒气腾腾,“寿宴上你早早离席,去了何处?还不老实交代!”
曲映月抬头想向母亲求助,可母亲自身难保,喏喏半天,只得硬着头皮回道,
“回祖父的话,孙女去了三皇子府。因有重要的事情需得我亲自去说,这才,这才回来得晚了些。”
曲太傅忍不住抢过管家手中的鞭子,直接往曲映月身上招呼,“你还有没有礼义廉耻!”
曲夫人看不得女儿挨打,赶忙扑了上去,一边把曲映月护在身下,一边向曲太傅求饶,“公爹,公爹,求您手下留情。
映月她爹走得早,我一个妇道人家教导她,难免疏于管教。”
“您要打,打我便是。
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可经不住您老的鞭子。会打坏她的啊,夫君在地下也会心疼的啊。”
提及早死的儿子,曲太傅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长鞭,背对着这母女二人的身影,瞬间佝偻,微红的眼眶,也唯有管家瞧见。
“咱们太傅府,满打满算也就咱们三个主子。
我要替我儿过继个嗣子,你又怕会委屈了映月,说要待她婚事有了着落,你心无牵挂,才肯同意过继之事。”
“我门下弟子无数,可你们左挑右选,总能挑出不合适来。好不容易我狠下心要给映月定下来,偏你们母女二人却瞒着我,与三皇子有了牵扯。”
“三皇子是谁啊?天潢贵胄。
我是什么身份?
说得好听,是太傅,皇子们的授业恩师之一。”
“可自古以来,太傅便是要为太子一人授业的。
可我呢,我要给四位皇子授业!
只要陛下一日不定下太子,我便一日不能放松警惕!
本来照此情形,我与四位殿下都有一段香火情,以后无论他们谁登上那个位置,于我太傅府都只有礼遇的份儿。”
“可偏偏你们两个蠢物,真是害惨了太傅府啊。”也险些害得他晚节不保。
曲映月平日里在曲太傅面前,一贯爱装乖顺听话。可事关自身利益,她还等着三皇子问鼎之日,便是她封后之时呢。
于是,她再一次仗着自己是曲太傅唯一的孙辈,据理力争,“祖父,如今我与三皇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您帮三殿下,便是在帮孙女我。”
她甚至更加大胆的添了一句,“难道祖父就不想咱们曲氏一族出一位皇后吗?”
曲太傅闻言,大惊失色,“慎言!”
曲夫人赶忙捂了自己女儿的嘴,她当了十几年的寡妇,谨小慎微惯了的。
偏生的这个女儿,瞧着胆子小,实则干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一桩一件都不小。
此前,与三皇子私相授受,要不是她发现得及时,说不定这二人都能珠胎暗结了,才会上报长辈。
之后,要不是曲映月绝食以死相逼,曲夫人一腔母爱为了女儿,又去曲太傅这个公爹面前跪了三天三夜,这门婚事根本就成不了!
“公爹,映月还小,说话难免口无遮拦了些,儿媳回头,一定好生管教。”
说到教养一事,曲太傅真是满腹心酸,“你回回都说要好生教导,可你瞧瞧,映月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私会、撒谎、绝食、自杀……哪一样是一个闺阁之女能够干出来的?”
这番指责,简直是要了曲夫人的老命。
她跪在曲太傅面前,用力的磕头,“是儿媳无德,这才没有把夫君唯一的孩子教好。
可映月自小没有父亲,我总担心她比旁人少了父爱,便忍不住想把夫君差她的那份儿给补上,这才多宠了她几分……”
曲太傅不知听了多少回这样的话了,他无奈摆手,“罢了,我也是泥巴埋到脖子的人了,管不了你们许久了。”
“映月啊,你自求多福吧。
祖父只盼你以后不要后悔,自己当初一意孤行选的路。”
曲映月还等着当皇后呢,她怎会后悔!
她只盼着祖父不要拖她后腿,阻了她的前程。
曲夫人看着曲太傅再一次退让,心中忍不住一喜。
不过她到底还有两分良心,于是顺嘴便提了件好叫曲太傅高兴的事,“公爹,如今离映月出嫁的时间也不远了。
这女子出嫁,总是要有个兄弟背出门的。”
“先前公爹一直想给夫君名下过继个孩子,我看不如就这两日,公爹选个好日子,把这事儿办妥了?”
管家好不容易听见曲夫人松口的话,喜上眉梢,他望向曲太傅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老太爷,夫人说的话,您听见了没?
您倒是赶紧应下啊!
老奴现在就去翻黄历,寻个好日子?”
曲映月在一旁听得想翻白眼,可到底自己是个女儿身,是要嫁出去的,也说不出不让家里过继香火的话来。
曲太傅半晌才摆摆手,“过继一事,再说吧。”
他示意曲夫人母女二人先退下。
曲夫人也无所谓,反正她已经大度的同意过继了,至于之后的事,便是公爹自己去操持了。
她这会儿急着领映月回院子上药呢。
待人走远,老管家才出声询问,“老太爷,过继之事,您老盼了多少年,怎的在这节骨眼儿上,您却不发话了?”
曲太傅神色倦怠,“在外人看来是咱们映月攀上了三皇子,更是寻死觅活的要嫁给他。
三皇子也做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来,非卿不娶。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又表现出看在我这个老不死的面子,去陛下面前求了赐婚圣旨,替咱们府上挽尊。
他这一番算计,当真是把咱们曲府架在了火上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