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嘈杂的人声马声从远处传来,埋伏在道路两旁的伏兵当即压低身子,握紧兵器,做好冲锋姿势。
用杂草做好遮掩的探马稍稍高出路面,观察了一下向这边逃来的林雨川等人,放心的传令下去。
“跑!”
“快跑啊!”
“哒哒哒......”
随着声响越来越近,伏兵皆屏息以待。
一,二,三,“杀!”
“杀!!”
在败军进入伏击范围的瞬时,震天的杀声立刻在周围响起。
为首的将领,更是带头冲了上去,平地一跃,一刀砍下马上之人的头颅!
“呱嗒......”落在地上的声响却有些不对。
定睛一看,是块木头。
再看周围,都是被砍碎的稻草人。
伏兵将领仅愣了一瞬,就赶紧大喊,“中计了!快跑!”
“咻咻咻!!!”
可大多数伏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箭雨射穿了身体。
那些被砍碎的稻草或木头,更是因沾了火油而迅速燃烧起来。
“啊......”顷刻间,惨叫声就响彻了整片山弯。
等烧得差不多了,林雨川才提刀冲出,“杀!”
......
“咻——”
“嘣!”
“兹......”
半个时辰后,绚丽的流火信号在棘城上空炸响。
青天白日里,也耀眼的不像话。
埋伏在柏树村附近的李通看了大受鼓舞,当即再次冲进村里与私军交手。
王青衍看了心下了然,立刻让九二带人从山上攻下,与李通夹击私军。
各家的探子看了,兴高采烈,紧急传信回京。
......
几日后。
“什么?!”
“先生成了?”
贺守正点头哈腰,激动不已,“是啊,大哥,还顺带送走一个李通。”
“哈哈哈......”贺守峰仰天狂笑。
只要林雨川和禁军倒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天助我也!”
“天助我也啊!”
“从此以后,这陆家江山就要改朝换代了,哈哈哈......”
贺守正配合的后退一跪,“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哎~”贺守峰大手一挥,倒也不急着过干隐,“你先平身,还有最后一步没有走呢。”
贺守正更为狗腿的凑到贺守峰身边,弯腰弓背得比太监还太监,“您说是宣嫔娘娘?”
“可是她......”
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贺瑶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不说,最近陆缄也都不去她宫里了。
“哼,没用的死丫头。”
“连个男人都拴不住,也不知道生她来干什么。”
“不过老子早就不指望她了。”
“您的意思是?”
“明日,是探望的日子,她一定会来。”
“是啊”贺守正深表赞同,眼神也恶俗至极。
贺守峰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秋娘一向体弱多病,偶感风寒后时日无多。”
“宣嫔娘娘一向孝顺,留在家里最后陪陪自己的母亲,又查出怀有两个月龙种。”
“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贺守正心领神会的接道,“这女子初孕最是凶险,宣嫔娘娘又因悲伤过度,导致胎像不稳,未免来回颠簸损伤龙胎,只得在贺家养胎。”
“二弟所言极是。”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盘算起事成后的利益走向。
至于几个月之后,贺瑶到底是难产而死,还是母子平安,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丑时,陈月阁。
陆缄终是在躲了十几日之后,出现在了贺瑶面前。
看他走近,贺瑶平静地坐在廊下,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
“我娘年轻时,曾喜欢过一个人,那人没读过什么书,家里也很贫寒。”
“却从不因为自己的出身自暴自弃。”
“像大多数普通百姓一样,虽然很辛苦,却也很努力。”
“后来他去当了木匠,因为技艺出众,生活便渐渐好了起来,村子里想找他做夫婿的姑娘也越来越多。”
“我娘虽喜欢他,胆子却小,连一句话都不敢和他说。”
“可他不知用什么法子,弄去了我娘的花样,照着雕刻了好多木艺。”
“那些雇主见了喜欢,他便趁机帮着我娘卖出去好多绣品。”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起来。”
“可惜有一天,贺守峰拐走了连同我娘在内的十几个姑娘。”
“他欺负了我娘之后,原本是想将她卖给别人的。”
“可......”贺瑶顿了顿,“她怀上了我。”
会错意的陆缄立马上前握住她的手,“不是你的错!你娘也没有错!”
贺瑶索性顺着他说,“怎么会没错?”
“我娘原本是有机会逃跑的。”
“就因为我,她才留了下来。”
陆缄紧紧抱住她。
“前几年,我去打听过那位木匠,在我娘失踪前几日,他就已经找好了媒人。”
“那媒人说,他花了好长时间,悄悄盖了房子,是打算要跟我娘过一辈子的。”
“他等了我娘很久。”
“他报官,被贪官打瘸了腿。”
“他散尽积蓄托人四处打听我娘的消息。”
“却遭人骗光钱财,郁郁而死。”
“.....”陆缄一句劝慰的话也没有说。
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贺瑶慢慢回抱,“所以,陆缄你不要拦我好不好?”
“......好”
......
亲眼见到王青衍是如何将私军在一夜之间剿灭,还不走漏半点风声后,林雨川出了一身冷汗。
百里策惊出一身冷汗。
李通......
他不爱出汗。
但看王青衍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忌惮。
忌惮百分之九十九,敬畏百分之一。
没有一分感谢。
最后的收尾阶段,李通更是下了逐客令,“王家主,这里没什么事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王青衍转头看了看百里策。
“忙了这么久,总得亲眼见证结果。”
累死累活这么久,还不能看看热闹啦?!
“李将军去忙吧,不用顾忌我们。”
“......好”李通稍作沉默,带着百分之二百的猜疑离开了。
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观战台上,百里策越发看得入迷。
晨光之下,血色如虹。
残余的私军被围杀得精疲力尽。
周遭景象宛如屠宰场,瓜果牲畜般的尸体,遍地皆是。
“降了!”
“大人我们降了!”
可林雨川不接受投降,带着禁军将包围圈越杀越小,毫不手软。
王青衍的箭卫则堵在包围圈之外,一射一个准,混乱之中也没有错杀一个友军,浪费一支箭。
郑富更是一马当先,将剩下的女甲士尽数斩杀。
如同被驱赶到死角的野兽,再怎么困兽犹斗,也逃不掉被乱棍打死的命运。
最终——
“将军!求你,求你放过我们吧......”
“求求你,求求你!”
“我们也是被逼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百十来个十几岁的孩子,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看相貌,真真一脸的天真无邪。
“真天真无邪,就不会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了”王青衍说。
百里策没能明白,“什么意思?”
“这些年来,三城寨可给贺家担了不少事。”
“......”
王青衍的这句话,当然是在提醒她可以通过这个给三城寨的土匪们减罪。
可她却乍的想起了安洛时说过的一句话。
【王青衍比私军的存在更可怕】
哪怕,他最后否认了。
所以说......
正想着,凄惨的哭声从前方传来。
“呜呜呜......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跪着爬到林雨川脚下,泪流满面的去抱他的腿。
林雨川猛然往后一退。
小女孩也不继续纠缠,而是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呜呜呜......我...我娘,还在等我回家,求您放了我吧。”
又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呜哇,我想回家,大人你放我回家吧,我想我爹爹了......”
一个稍大一些的少年,“我...我们也是因为吃不饱饭才来的。”
“我,我只是想给娘攒钱治病啊大人,呜呜呜......”
“大人,您就饶了我们吧......”
“求您放过我妹妹吧,她才十一岁啊。”
顿时间,战场上的哭嚎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来惹人心疼。
这群“孩子”的身世一个比一个惨。
林雨川与李通为难地看着彼此,虽知这些都不是普通孩子,却仍旧动了恻隐之心。
尤其李通,家里也有几个这么大的孩子。
一个小将实在看不下去,上前道,“两位将军,要不......”
看有人都开始帮着求情了,百里策不由有些担心。
但她并不打算阻止,“这一招,对于多数人来说,确实很管用。”
能承受一切不问缘由的咒骂,来自于道德高地指责的人,终究是少数。
能真正心狠到能把小孩儿提起来摔死在地上,还第一时间发起反击的,就更少了。
“如果那些妇女青年没有死,一家老小齐上阵,是不是更能触动人心?”百里策提出一个假设。
“的确,即便是胡人,见到这样的场面,也会心软的。”
“所以......”
“林雨川,绝对不会心软。”
嗯?!!
百里策震惊了。
你这猜的完全和说的不一样啊。
然后——
“呲呲呲!!!”
一阵手起刀落,鲜血四溅,人头乱飞。
私军,无一生还。
隔得老远,百里策也看见了李通怀着百分之三百的胆寒看着林雨川。
“......”九二咽了咽口水,手上的弓握了又握,掌心都出汗了。
不少禁军兄弟都后退了好几步。
林雨川却只是在衣服上擦擦刀,威慑全场,“记住。”
“缉查司行事,只论理法曲直,不讲人情世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