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明不明白,我们之间的隔阂不是他们,”月落蘅看着她,轻声道,“是你,是你一手所为。”
“你宁愿用通过毁了月家的方式,去换得所谓的助力,想要复仇。可最后一切停在了月家消亡,你对陛下毫无仇恨之言,也没有要一报还一报的意思。这就是你所谓的复仇吗?”
“你说看着我在清风楼里拼命,可是你哪夜曾在我开的窗外看我流过泪?”
“闻星,你的情意,其实只感动了你自己。”
“是我愚笨,没能早些认清这些。直到那夜在你书房外听到青容姨的声音,我才知道你与我被卖进清风楼的事有关。直到兄长与我说明,我才知道我曾爱过的人,竟是我的灭门仇人。”
她并不想否认自己曾经的情,因为她不觉得爱一个人是需要后悔,或者会被诟病的。可每每想到与闻星之间的事,她们的家仇会永远横在她们中间,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她不该爱着闻星。
哪怕是爱过,也对不起月家先祖,对不起月氏一族。
自与哥哥见面后,她每夜都会梦见唯念,梦见爹娘。
梦中阖家欢乐的场景,她幼时有过很多,但现在再也没有了。
闻星将手帕递了过去,却被月落蘅直接打落。
“我曾去过清风楼外,我知道哪扇窗后是你的房间,”闻星弯腰将帕子捡起,“但落蘅,我怕见到你,我不敢去见你。”
正因为心中守着那些说不出口的事,所以从始至终,闻星都是怕见到她的。
哪怕后来能够与她相见,每次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时,闻星都担心会失去。
自己做的事是无法被抹消的,递上的月家罪状,很可能就在桌案上,随时会成为她无法翻身的罪证。
“你不敢见我,”月落蘅的笑既凄惨又讽刺,“闻星,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种谎话若是放在之前,她兴许还会信几分。可现在再拿出来说,除了让她觉得讽刺,还能有什么用?
不敢见她?最后不还是出现在她眼前?
以一种相当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在清风楼,亲自扶起行礼的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她捧在手心上的人。
“事实如此,我没什么好撒谎的。”
“是啊,事实如此,你以让众人敬仰的丞相身份来到我眼前,让一个几近要破败的青楼,在你我的光辉下起死回生。多伟大的名头,多让人佩服啊。”
月落蘅眉眼含笑,嘴上对她的褒奖更像是嘲讽。
她看着闻星,笑问道:“闻星,你说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一个人,又得到别人的爱吗?”
还没等到闻星的回答,她自己便回应着:“我觉得你不会爱一个人,但你会得到别人全心全意的爱。因为我就是那个傻子,只要一切我不知道,我就还会爱下去,与你一同成为京中所谓的一段佳话。”
“这对你来说是多骄傲的事,你杀了我一家,我却还爱着你,此事足够让你向易潇然他们吹嘘许久了吧。”
“只是现在实在可惜,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再是会被你蒙蔽的人,也不是你在众人眼前炫耀的物件。”
闻星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只道从未如此看轻她,更没有想要掌控她的想法。
“可你到底还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你没有看轻我,可你将我丢进了清风楼里。如若我没有拼命成为花魁,保全自己的完璧之身,会是个什么样子,你说的清吗?”
“你没有掌控我的想法,可事实上你时常控制着我,我无时无刻不在依附你。在闻府的每一刻,我都像那菟丝花一样,只能靠着你给的些许情爱活下来。”
“闻星,我们都是傻子。你自以为的爱,将我越推越远,让你沉浸在自己唱的戏中;我若聪慧,就该早些看清一切,不至于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笑谈。”
“我若猜的不错,易大人与华大人,怕是也觉得我像你的附属品,可以任你践踏吧。”
甚至月落蘅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少人知道,除了闻星口中的闻家旧人外,会不会易潇然和华天霖也知道?
又或者说,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到现在都只是以为你我二人闹了矛盾,所以才造成今日这些事。”
闻星从未与他们提起到底为什么自己与落蘅会走到如今的局面,他们也只能自己猜测。
“这么说的话,我还得谢谢闻大人肯为我保守秘密了。”
月落蘅唇角微扬,笑容明媚又摄人心魄。
可闻星知道,她根本不是在笑,她只是在讽刺自己罢了。
即便不被尊重,闻星也没有恼火,只因她知道这是自己该有的下场。
落蘅肯听她说上几句,没有直接杀了她,都是对她的恩赐了。
“落蘅,你还想知道什么,一并问了吧。”
“我只想问,毁了月氏一族之后,你可有半分后悔?”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也是她必须要问的问题。
闻星,到底有没有后悔这么对她,这么对月家。
“自然是后悔的,”闻星轻笑,“我自认为想与你长相厮守,所以才会步步算计。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我算了那么多,选择了那么多,都是将你推远,没有任何能让你留在我身边的想法。”
“因而我也觉得我其实是相当可笑的人,否则也不会一步错,步步错。”
闻星看着她从未露出的那只手,知道她藏在袖中的东西,怕是可以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不过这样也好,总要让一切结束的。
她也不想再活在无边际的压抑与懊悔中,落蘅能让她解脱,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闻星,你欠月家的。”
“那么现在到了该还的时候吗?”
她一步步走到月落蘅眼前,在人眼前站定。
“落蘅,现在要我还吗?”她抓住了月落蘅藏着匕首那只手的手腕,举到了自己眼前。
“你本就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