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为了抓我,当众拦太子的路,如此阴魂不散。
我的恼恨如野火燎原般从心头腾起。
若是真的开了箱,他强行把我带走,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已经无可奈何够久了,事事由着他称心如意,我会憎恨我自己。
三七立即道:“殿下,这些行囊属下一一检查过,绝无问题。”
萧瑾疏淡淡“嗯”了声。
“孤信得过你,不必再度查验。”
萧律不肯善罢甘休。
“瘟疫可不是等闲之毒,能为祸一方百姓,再开箱查验一遍也不费多少功夫,皇兄为何不肯?”
昏暗逼仄的箱子里,我近乎绝望的闭上眼。
箱子侧面开了孔,我却忽然觉得胸闷难以呼吸,好似口鼻都被一双无形大手捂住了。
从前当他只是卑鄙狠厉偏执,如今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心思也重。
他是特地等在城门口,以一个忧国忧民的借口,堂而皇之的逼太子打开箱子,暴露我并没有死的事实。
太子当然能拒绝。
可城门处那么多百姓看着,太子若执意拒绝,反而显得蹊跷,好似箱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萧瑾疏不疾不徐的提醒道:
“九弟,你王妃来了。”
秦芳若是跑过来的,她的步子声很急,没顾上仪态。
“殿下,查明白了,所谓的放瘟疫之毒是谣言,那人故意造谣要人心惶惶呢。”
萧律声色变冷。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怎能草率?”
秦芳若又道:“我问了两位太医,这瘟疫之毒若真藏在行囊里,那断断不能轻易开箱,否则开箱之人会染病的呀!得把箱子烧了才是。”
她转而对太子道:“太子殿下,这些箱子可让妾身带走销毁吗?”
好好好,这对夫妻一个想抓我囚起来,一个想置我于死地。
还没等太子开口,萧律便不耐道:“你添什么乱,这儿的事与你无关。”
秦芳若委屈道:“妾身也是为殿下着想,虽然殿下心系百姓,可此举不合乎情理……太子殿下会被人蒙蔽,任由行囊被人动了手脚毫无察觉?东宫难不成都是等闲之辈么?”
我的心眼被提到了嗓子口。
这秦芳若,她既然认定东宫的人不是等闲之辈,便是认为行囊没有问题,又怎么要求连箱带物的烧了呢?
不急。
但凡太子点个头,我立马喊救命,至少萧律想要活口。
萧律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沉重。
“芳若,你一个妇道人家别在这胡闹,回去。”
秦芳若声泪俱下。
“妾身虽是一介妇人,可父亲向来教导我要为夫君分忧,还要规劝夫君,妾身嫁给了殿下,岂能事事置之度外……殿下非说箱子里有瘟疫之毒,那便当有吧,妾身想要烧了可能被动手脚的行囊,同夫君的初衷是如出一辙的呀,夫君为何不同意?”
三七不满道:“收拾这些行囊费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王妃拿去烧了,再派人去收拾又是一个时辰,况且这箱子里还有不少治水患的书籍,是孤本,怎么能因为捕风捉影的谣言说烧便烧了?”
东宫另一位属下也紧跟着附和:
“北稷山洪灾刻不容缓,太子熬了一夜没合眼,只为早点出发,实在不宜再拖了,平王殿下还是让步吧。”
萧律有条不紊道:“不会耽误太久,大夫我带来了,只要开箱验一验有没有毒便可。有毒,哪怕耽误再多时辰也得处理,无毒,皇兄即刻启程。”
“不可!”秦芳若坚决不同意他开箱,“太医说过,瘟疫暴露在外头,见者都会染病!”
我听到有百姓们慌忙后退的动静。
瘟疫这东西谁都怕。
萧律语气里含着忍无可忍的怒气。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带的大夫熏了艾,能防瘟疫的,旁人离得稍远些,也断不会受牵连!”
此时,另一道清脆如莺啼的声音响起。
“九哥九嫂,太子哥哥要远行,你们不好好送送,却在这儿同一堆行囊过不去了?”
是福康公主。
她的出现,令我大松一口气。
萧律语气稍缓,“你不知情,别掺和进来。”
福康公主不服气的道:“我怎么不知情?九哥哥,前几日太子哥哥是搜了你府邸,可那是父皇应允的,你不该记太子哥哥的仇啊!你城门口拦驾,不就是以牙还牙么?九哥哥,你不知道吗,这以下犯上啊!”
我虽看不见外头,却也能想到萧律的脸色此刻铁青成什么样。
好好的算计,愣是让自己的王妃和妹妹给拽住了,而太子没费半点口舌,便不战而胜。
不对,秦芳若和福康公主过来绝不是巧合。
太子应该早便料到萧律会在这时找事,才派人去喊这两人来阻止的。
这世间若说有谁最不想我回到萧律身边的,必然是秦芳若。
而另一位对我抱有善意,肯施以援手,说话又有份量的,便是福康公主了。
太子思虑如此周全。
萧律“啧”了声,慢条斯理道:
“福康你这不是胡闹?当日是我自请彻查,何来记仇一说。我是为皇兄忧虑,皇兄执意不肯开箱,北稷若起了瘟疫祸事,到时候皇兄又该如何?”
北稷那么大,不可能处处做到严防死守。。
若有人存心放毒,危害百姓,将防不胜防。
而真到瘟疫盛行的境地,今日之事必定被重提。
所有人都会认为,这瘟疫就是行囊中带去的,而祸事起源于太子的固执不听劝,太子会成害了百姓的罪人。
须臾功夫,我起了一身凉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万千无辜百姓性命明目张胆的威胁太子,好歹毒的蛇蝎心肠。
这便是我陪伴整整八年的枕边人!
太子听出了他言下之意,凛声道:“那是无数条性命。”
萧律语调懒洋洋。
“所以,皇兄定要重视。”
我手掌无知无觉的紧握,指甲深深扎进皮肉里。
若太子救我是因将我视作子民,他又怎会不顾那么多百姓的性命?
何况皇帝的心已经偏了,北稷灾上加灾,太子他日归朝,储君定然易位。
见太子沉默,萧律催道:“皇兄还是快点下令吧,那么多条性命,或许就凭皇兄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