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此以后,志平再看杨君觉得是自己的亲人了,一些不能说的话,跟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却畅所欲言。虽然大多数时候也是无解,但只要说出,心里就不再那么压抑和郁闷了。
一转眼,就要到“五一”劳动节,也是小莫的婚期。年轻人三三两两都挤在一起商量着参加婚礼的事,志平记得两年前销售中心所有的事,几乎都是花二姐包揽下来。但小莫的婚期到了,她依然在外跑业务,回来时她说大家要去的话,她随一个份子。
志平便留意高凡,他们曾是无话不说的环湖三剑客。等见到高凡时,志平问到小莫的婚礼。
高凡也很平静的说:“你自己看吧,有空就参加。小莫也是没办法,岁数大了,老家父母催得紧。现在谁都不想结婚了。有空的话我们就去一下,没空小莫也不会怪你。”
志平听了,笑笑没说话,就离开高凡房间。
晚上志平心下怅然地想,当初小莫也是满腹诗书的才华,跟华师大的女友相亲相爱,无奈对方父母看不上他,棒打鸳鸯,这也让小莫陷入了长久的自卑。
然而,岁月如流水,不管多么深沉的自卑,几年后,小莫还是慢慢撑过来了。那个衣袂飘飘,一短头发,戴副眼镜的女孩,渐渐模糊了。现在因为年岁渐大,父母一直在催婚,无可奈何花落去,找一个打工回来能过日子的姑娘也就这样了。
志平觉得,所有年轻时的挣扎,不负梦想,都只是那个时间段自己精力旺盛的一番折腾罢了。当选无可选,理想才华的优势渐无时,也只剩下过日子了。
现在个人归个人,平静的小窝,谁还会在意那些青春年华的梦想呢?想来花二姐和高凡的态度是对的,人生的路上也只有那一场轰轰烈烈的春花秋月,大部分还是一天心月凉如水,夜阑人稀吧?
志平想到最近看的贺雄飞主编的西部文丛,很多文字犀利深刻,又淡泊隽永。一下子去新华书店买了全套的六本书他想送给小莫,这仍然是不放弃的理想追求。他觉得,世俗已经这么浮华了,能留一点时间给自己既难得又必须。
到结婚那天,小莫特意过来陪志平说了一会话,最后他说志平等会也去宾馆一楼大厅参加宴会吧。
志平笑笑说:“看到你结婚就很开心,吃饭就免了吧?”
小莫“哦哦”,仿佛明白志平的身体不好。志平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几分是真情流露。他三年前去九江公司的时候,像是一个分水岭,以前在一起同吃同住的好兄弟,后来天各一方,就再也没机会谈心了。每次回来时,销售员们大多闲聊谈话,只是那月夜大湖边的话再也没机会说了,时间不对,情境不对,甚至人也变得俗不可耐了。
这个周末的时候,大伯过来告诉志平,这两天安排一下,请个假回去一趟。但并没有说什么事,志平心里一惊,他很不放心,家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了?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坐车回浮槎山老家。回到家时,父亲母亲刚从地里回来,准备吃早饭。一见到儿子便眉开眼笑地问:“可吃过了?”
志平笑笑摇摇头,问带信给他有什么事呢?“
“哦,问你妈。”父亲指着厨房告诉志平。
母亲并没有说什么事,只是让志平先吃完饭,然后才慢慢告诉他英子看中一个男孩,家里有一个姐姐,跟他一样大,英子是愿意这个男孩的,只是他姐姐没念多少书,就出门打工了,所以现在想听听志平的意见。
“你们见个面,怎么样?”
母亲尽量说的平静缓和,但志平却听得心慌意乱,他搞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这样,过年时不是说好了婚姻的事,让它慢慢来吗?过年妹妹就决定放弃苏州的工作,她都不清楚里面是否有这个原因。然而志平想到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再者,自己确实也放不下那个天天打针的包袱,于是用商量的语气问母亲:“是妹妹看中的男孩吗?”母亲没回答,只点点头。
过了半天才说是你巢州大伯村里的一户人家,可能还有点亲戚关系,也只说你们处处看,如果双方都满意的话就可以了。
哦…志平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不明白巢州大伯家的亲戚具体什么情况,又为何换这门亲?按说巢州大伯对他的病情是知道的了,那对方又是个什么家庭呢?妹妹真的是看中那个男孩子了吗?
志平坚定的摇摇头,说说不想这事了?然而,他抬头看到母亲忧愁的眼神愣在一旁,低头不语的父亲花白的头发时,他心也软下来了,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婚姻他自己没法做主。
“那问问英子吧”母亲却立马说道英子就不用问她了,她早知道的。志平听到那语气有种牺牲自我的凛然,便很不舒服,无可奈何的说:“好吧,你们看着怎么办好了?”
母亲又问“你请几天假呢?”
志平说:“有事可以再请,没事就早点回去,假期不是主要的哦。”
“那好,这样吧,明天你跟英子去巢湖他们家一趟,中午安排。你妹妹跟那个男孩见个面,你也去给他妈看一下。如果满意就更好,他姐姐还在深圳打工呢?你们可以通过写信联系嘛。”
那是在安排一件很复杂的工程,毫无感情地在安排着一桩有可能成就婚姻的大事情。
“好吧,明天你跟英子我们三个人去一趟市里。”志平答应了。
母亲就给在市里上班的英子打了电话,让英子明天请一天假去办事,那头只听到电话里传来两声嗯,像是满口答应,志平却感觉像是不情愿的无话可说。
志平一夜无话,他只觉得心里对不起妹妹,于是决定在明天见面之后,不能因为生病的原因而委屈妹妹,毫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