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虞薇忽然抓住他染血的衣袖,指尖陷进那上面的金色刺绣,“带我走。”
虞薇发间的金步摇簌簌作响。
“你看不见……”
方才混乱中从萧沉雪身上摸到的半块羊脂玉佩还攥在掌心,此刻正硌得生疼。
虞薇低垂下眼眸,轻声回应道:“是。”
萧沉雪垂眸看着那截皓腕,在将视线转向那块羊脂玉佩。
他挥剑,桌上的交杯酒打翻在鸳鸯锦被上,殷红的酒液洒在虞薇身上,顺着她的新婚衣裳往下淌,宛如一道泣血的红线。
陈家人都该死——父亲母亲临死前的训诫在耳边炸响,可怀中人颤抖的睫毛扫过他手背,像春风拂过封冻的湖面。
“你可知我是谁?”
萧沉雪故意让剑刃贴近她咽喉,却见眼前的这位女子摸索着触到他腰间剑穗。
冰蚕丝编织的流苏缠上她指尖,竟像是主动缠绕的藤蔓。
“是我的……夫君。”她仰起脸,空茫的眸子映着跳跃的烛火。
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虽然萧沉雪将陈家人都杀了个干净,但府中宾客多是武林中人,他用的蒙汗药药效想必已经过去。
他侧过眼眸,看着眼前之人,萧沉雪忽然扯下染血的外袍将她裹住。
剑光闪过,一旁的红绸缎子瞬间着火。
檐角铜铃骤响,他抱着人跃上屋脊时,虞薇发间的珍珠正一颗颗滚落在血泊里。
过了一刻,随之而来的岳平领着其他武林好手停滞不前。
无他,因为这间房屋早已大火弥漫。
岳筝夹杂在人群中,女扮男装,混入了这场婚宴。
本来她只想着看见虞薇嫁人,替她高兴,没曾想到竟……阴阳两隔。
岳筝捂住鼻腔,烟味夹杂着尸体尸油的味道,实属难闻,她赶忙逃离了这块地方。
岳平摸了摸胡子,哀叹一声:“陈兄真是……唉……”
他的表面遗憾不已,但心里却异常畅快,陈家庄在十年前屠尽萧家满门,就为了得到那本萧氏剑谱,结果屠尽了满门,也没有得到那本萧氏剑谱,但到底萧家的底蕴被陈家大部分吸收,陈家家主也变成了现在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本来这种手段足以令人不齿,但谁让陈家会装模做样,一把大火烧毁了一切证据。
他也受其胁迫,不得不嫁女。
但好在……他没有真的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岳筝嫁过去,不然,现在在这大火中焚烧的尸体,就是岳筝的了!
……
竹影在青石板上,阳光洒落下来,形成一道一道的斑痕。
虞薇在昨日被萧沉雪掳过来之后,由于太过惊吓,便一觉睡到现在。
她睁开眼眸,坐在床榻上,听到身旁无人走动,心下一慌乱,急忙道:“夫君……夫君……你在哪?”
开门声响起,竹乡推开门,走了进来,在虞薇的面前,恭敬说道:“小姐,我家主人吩咐,让小姐安心在这里住下,请您别过多担忧。”
竹乡走过来的时候,虞薇侧耳倾听,发现并不是萧沉雪的步伐声,果然,听到竹乡的话之后,虞薇的神情有些激动:“我的夫君呢?”
“我的夫君在哪里?”
她张开手,摸索着身边的一切,干燥的床褥,不再有血腥气,有的只有窗外竹子的清香。
竹乡急忙扶住虞薇的手,生怕她不小心绊倒。
“小姐……您……”
“竹乡,退下。”
萧沉雪从门外走过来,声音混着药炉沸腾的咕嘟声。
竹乡听闻,急忙将虞薇的身子扶好,退了下去。
听到萧沉雪的声音,虞薇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瞬,有些迷茫道:“夫君……这里是哪里?”
“陈家的其他人……呢?”
萧沉雪端着药炉走了进来,将药炉放在桌子上,盯着女子被日光镀上金边的绒毛,昨日夜晚,他的剑只差一点角度,她就要彻底丧命黄泉了,而那时她的眼睛确实不曾颤动分毫。
“都死了。”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温情,但虞薇却没有听出来,只以为萧沉雪太过悲伤罢了。
她低下眼眸,指尖不住地缠绕着,“对不起……夫君。”
“我不知道……”
“无碍。”
萧沉雪狭长的眼眸眯起,他可不会伤心,他只会在午夜梦回之时,独自大笑,笑大仇得报。
不过……
他从药炉中舀出一碗药汤,端着走到虞薇的身前,“你坐下。”
虞薇听到萧沉雪的话,乖乖地往身后的床榻一坐。
萧沉雪拿着汤匙,轻轻地舀动,舀了一勺之后递在虞薇的唇边,“喝。”
虞薇抬起眼眸,虽然看不见,但萧沉雪却能清晰地觉得她在疑惑,他咳嗽了一声:解释道:“这是安神的汤药,对你身子有益。”
虞薇听闻之后,唇角扬起一丝笑容,“谢谢夫君。”
萧沉雪一勺一勺地喂她,直至虞薇将碗里的汤药喝完,他才停下手。
望着她乖巧的容颜,忽然觉得就这么养着她,也不错,只要她一直都这样。
“你的眼睛……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虞薇伸出纤细的手指,摸向自己的眼睛,情绪低落了起来,“后天的。”
“被人灌了药……”
萧沉雪的眉头皱起,他记得陈家迎娶的人可是岳平的亲生女儿岳筝……岳家竟如此残忍?
他看向虞薇的手,虽然线条优美,着实令人赏心悦目,但……
他猛地抓住虞薇的手,将她掌心朝上,看着上方的茧子,道:“你不是岳筝!”
萧沉雪的语气生硬,虞薇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使劲地挣扎着,妄想逃脱掉萧沉雪的掌控,“你……你放开我。”
萧沉雪忽然笑了一声:“你不是岳筝,那你是谁?”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新娘,做我娘子。”
他忽然来了一些兴致,瞧着眼前之人慌乱的动作,以及她眼尾由于紧张而出现的红晕……
他的薄唇扬起,“你若是告诉我你是谁,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虞薇低垂着头颅,含着哭腔道:“我……我是岳筝小姐身边伺候她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