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摇曳,风雪刺骨。
太室山峻极峰广场之上,近百名坤门内门弟子屹立于漫天风雪之中,刻苦习练坤龙桩。
之所以未一开始便传授坤龙功,
乃因其对体魄与经脉的要求极为苛刻,寻常之人实难承受。
当然,坤龙功与葵花宝典有几分相似,自宫或许可速成。
但林坤自不可能将此事告知下去。
林坤只是远远地在暗处瞧了瞧这些弟子,便转身踏入内院。
打算最后再陪妻儿几日。
三日之后。
有两人登临峻极峰,求见林坤。
水榭之中,林坤正与石竹摇对弈。
棋盘之上,黑白棋子交错纵横,局势看似胶着。
旁边不戒和尚与哑婆二人静静而立,宛如两尊雕像,纹丝不动。
只见林坤神态悠然落子乾坤,既定胜负。
石竹摇输棋倒是常事,面上没有半分恼怒,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
起身时身姿肃肃,雍容端庄,轻声道:“权儿快该泡药浴了,我去看看药材是否准备妥当。”
随后对着不戒和尚与哑婆点头一礼,款款离去。
林坤伸手一引,眸光温和,示意二人坐下道:
“二位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二人于林坤对面落座,身子未敢太过放松,屁股虚沾凳子,正襟危坐,神色中透着一丝焦急与哀伤。
但见哑婆双手合十,目光中满是恳切道:
“林盟主,贫尼此番前来,是受琳儿所托,特让我等诚心恳请您,大驾前往恒山,见一见掌门。”
林坤听闻,眉头微微一挑,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缓声道:“掌门?”
哑婆微微颔首,神色凝重道:
“五年前那惊心动魄的荡魔一役,仪清掌门不幸英年早逝,掌门之位便由仪光掌门接任。”
“仪光掌门肩负大任,殚精竭虑,然而也在那荡魔一役中受了极重的暗伤,终究无力回天,一年前抱憾而逝。”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戚,继续道:“如今掌门之位,乃仪盈担任。”
“哈哈哈.......”林坤先是轻笑着摇头,而后重重一叹,眼中满是失望道:
“五年了,她莫非还执迷不悟,怕是这番道行,难配恒山掌门之位。”
哑婆神色一黯,低声道:
“仪盈掌门也已时日无多了。”
林坤笑容一敛,盯着哑婆,轻吐道:“为何。”
身旁的不戒和尚小心翼翼道:
“心疾缠身,药石难医。”
“琳儿心善,不愿掌门郁郁而终,所以托我两前来。”
“希望林盟主能见掌门最后一面。”
林坤闻言点了点头,再次确定道:
“不是任姑娘让你们来的?”
二人齐齐摇头,神情坚决,默然不语。
这番惆怅之色,非是作伪。
林坤挥了挥衣袖道:“本座知道了。”
二人相视一眼,起身朝林坤躬身合十一礼,联袂离去。
水榭中,林坤手捻棋子,反复盘磨。
良久后,石竹摇莲步款款,行至林坤身后,伸出双手轻搭林坤双肩,俯身附耳道:
“去吧,莫要再让妹妹寒心。”
林坤侧过头,四目相视。
片刻后,林坤一脸郑重道:
“我要走了。”
“这一去,将是永别。”
石竹摇眉头轻蹙一瞬,转而舒展,淡淡道:“去往何处。”
林坤微微仰头,沉吟片刻,目光投向远方,仿若看到了那未知而又充满玄机的道路。
良久,他缓缓吐出两个字:“飞升。”
石竹摇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随后,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悄然退后两步,朝林坤屈身一礼,行礼的动作缓慢而庄重,轻声道:“恭喜相公,终得正果。”
林坤轻叹一口气,目光看向内院深处,沉声道:
“权儿性子懒散,文武不究,这坤门基业往后期望难托于他。”
“待我走后,你可择人升任门主。”
“那完整的坤龙功,我放在福州老宅凉亭石桌内。”
石竹摇轻轻颔首,柔声道:
“你且放心离去,我会将权儿抚养长大,纵然不能成材,一生无忧但行正道便是。”
林坤随即起身,握紧石竹摇柔夷,轻叹道:“委屈你了。”
石竹摇含笑摇头,眼中一片澄澈,宛如秋水般纯净道:
“相公莫要此言,我知你心中无我,不过是妾身命好,能与你这神仙人物结为夫妻。”
“一切纯当大梦一场,如今也不过是梦醒时分。”
林坤未曾料到石竹摇竟无丝毫难过惆怅,当下不由露出一抹微笑,赞叹道:
“看来林某当初应该代师收你为徒,而非你弟弟,你悟性更高,能在武道上走得更远。
石竹摇轻轻摇头,眼神中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豁达与淡然,缓缓道:
“若非此番梦幻经历,又怎知世间泡影。”
“你我相识十七载,我虽愚昧,却非麻木,怎能不知你是何种性情。”
“人贵有自知,我不过普通铁匠女子,享此福报已是天赐,怎可过分留恋。”
“那任姑娘天生国色,妙丽无双,胜我千倍百倍,且对你一番真情切意,非我所能及。”
“你若不是瞎了眼,便是心无挂碍,做做样子罢了。”
看看,看看。
这才是武道好苗子。
可惜了,时间太晚,根骨已定。
林坤看向石竹摇的眼神,满是惋惜。
那目光中的遗憾,仿佛是在看着一颗被埋没的璞玉。
随后松开双手,退后一步,双手抱拳道:“告辞。”
石竹摇再次屈身一礼,俯首道:“恭送林盟主。”
清风徐徐而过,轻轻撩动着石竹摇的发丝。
待她再次抬起头,林坤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这茫茫天地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那淡淡的寒风,吹过寂寞的水榭。
数息后,一滴温热坠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