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杰身上的校园卡……”
顾子越叹了口气。
“那个校园卡也是我们的饭卡,李杰在班上霸凌同学,拿着班长的身份作威作福,用纪律本威胁别人给他充饭卡。我又不是什么遗世独立的神仙,自然也是要‘孝敬’他的。”
说完,他抬头看了陈竞贤一眼。
“妈妈,之前没告诉你我是怕你担心。昨天小七姐姐来找了我以后我就想通了,有些事情,埋在心里反而会让人产生误会,不如还是说出来的好。”
陈竞贤的脸上划过一丝愧疚。
“这个事情不是你的错,作为你的妈妈没有及时注意到你的局促,是我不够关心你。
陈竞贤看了看韩小七,又看了看韩阅川。
“子越的事情,我的多谢谢你们,前段时间我被强行调走,队里有出事,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阅川,如果不是你坚持,我根本不会想到的。”
“这小子防着我,我也防着你,和这我们这段时间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怪不得案子这么久都没任何进展。”
韩阅川有些疲惫的往后一靠。
“谁说没有任何进展的?”
韩小七跳下桌子走到马缇京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
“你们不是已经安排了一个卧底到【秘密花园】身边了吗?”
“哎你这小丫头?”
马缇京提到这件事情就急,“你消息还挺灵通,你从哪里知道我打探到内部消息了?”
“小桃告诉我的啊。”
韩小七耸耸肩,抬手装作无意似的搓了搓手指。
“之前你不是进过支队系统改了你的档案吗?小桃为了能第一时间发现别人有没有发现你改了自己的档案就在你们的系统里装了一个监视程序,一旦有除了官方管理以外的第三方访客闯入,她就能第一时间检测到。”
沈谈好奇。
“这和老马做卧底有什么关系?”
“蒙蒙哥说了,关心马哥身份的非官方访客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需要检查他的身份,可马哥是技术员,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抛头露面。那个神秘的访客ip和【秘密花园】的ip高度重合。结合你们最近病急乱投医,很可能你们是靠着上次风迎姐给的线索,摸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这个梁蒙蒙也有点东西嘛。”
马缇京乐呵了,“哎,那你们神通广大的风迎姐最近又在忙什么呢?”
“这我也不知道。”
韩小七摊手,“她只让我留下来全力辅助韩大哥,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就听韩大哥的。”
沈谈侧过身体阴阳怪气地碰了韩阅川胳膊一下。
“哟,还挺信任你的。”
“去!”
韩阅川对沈谈的话已经免疫,此时他心里更在乎的是下一步的安排。
“贤姐,我们确实让老马摸到了一些线索,但是这个线索比较尴尬,我和沈谈很犹豫到底是要保守的查,还是索性就冒个险。”
韩阅川将马缇京潜伏的过程用最简略的语句交代了一下。
刚刚陈竞贤听到有陌生ip闯进系统的时候本就又些疑惑,如今听到马缇京险些因为这个事情暴露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子越,你先去外面等妈妈好吗?”
坐着的顾子越乖巧的起身,背着书包就走出了会议室。
等他离开,陈竞贤才缓缓的开口。
“当初沪市系统的搭建是老马牵的头,其中的所有技术工程师都没有单独负责的部分,为的就是防止有人破译所有的密钥导致出现大量信息泄露。但是,有两个人,却是有机会拿到全部密钥的。”
陈竞贤将目光投向马缇京。
马缇京大呼冤枉。
“那我没必要自己折腾自己吧。再说了,我也不可能是【秘密花园】的人啊……”
“没说你,只是说,你是其中一个。”陈竞贤缓缓低头,“另一个,是当年的局长,现在的副厅长顾南山。”
韩阅川听到顾南山的名字,终于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
“又是顾南山?”
韩小七这个外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我说你们支队行不行啊,留了这么大一个隐患还让他做到这么高的位置。”
“少说风凉话啊。”
马缇京打断了韩小七的吐槽。
“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回事啊。再说了,警察对于很多人来说那只是个谋生的职业,你不能因为这个职业就对所有做这个职业的人报以光环。”
“这么多事情都聚集在顾南山身上,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他是无辜的,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韩阅川苦笑,“可就算我们知道顾南山有问题又能怎样?现在问题的关键也不在他身上。”
“简单啊。”
陈竞贤抬头,“你们不是想调人手,让老马找张夏想办法牵线,把【秘密花园】的人调出来吗?”
众人的目光齐齐转移到了陈竞贤的身上。
陈竞贤缓缓一笑。
“那我们,不妨就利用一下顾南山。刚好试试他,到底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和我们演的无间道。”
*
顾南山的办公坐北朝南,采光极好,一踏进去,落地窗毫无保留地迎接着每一寸阳光,让室内一片敞亮,纤毫毕现。
顾南山的办公室方位是刻意筹谋过的。
五行八卦、风水相术,仿佛遵循着某种神秘的法则。
桌上的物件和角落的绿植看似随意,却又隐隐透露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刻板,看似高雅,却在过于完美的光线中,显得浮夸和空洞。
开完例会的顾南山将手里沉重的资料丢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椅子给了他的身体一个很好的支撑,让他即使觉得无力,却也能借力抬头,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桌上的红头文件,一份接着一份。
内容大同小异。
不过是紧急的,非常紧急的,和万分紧急的。
顾南山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可那起伏不定的胸膛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他抬手揉了揉太阳太阳穴,紧闭双眼,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睁眼,鼓起勇气第似的,将桌上的东西归拢了过来。
就在此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顾南山叹了口气皱眉接起,里面传来的熟悉声音让他又意外又好奇。
“你找我?”
顾南山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任何消息提醒的手机,“干嘛不发消息?”
电话那头,陈竞贤的声音不疾不徐。
“私事发消息,我找你是公事,自然是用支队的电话。”
“好吧,你去会议室等我。”‘顾南山沉默了一瞬,“只有你吗?”
“嗯,只有我。”
陈竞贤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同事。
这几年,陈竞贤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淡然。
这似乎达成了顾南山一开始同意离婚的初衷。
他不希望一个英姿飒爽的人因为一个失败的婚姻就变成一个被生活蹉跎的疯婆子。
可眼见陈竞贤离开后的状态一日如一日,他的情绪还是会不自觉的翻涌起来。
挂了电话的顾南山,坐在座位上沉思了很久。
心里的情绪太多,而他习惯性隐藏情绪,这就导致他的内心无时无刻都处在一个极其紧绷的状态。
顾南山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
里面是一个用的有些旧了的婚戒。
婚戒上的钻石并不大,但是却依旧还是亮堂的。
他用拇指擦了擦,随后丢开盒子将它郑重无比的套在了无名指上。
……
顾南山的办公室和陈竞贤不在同一栋楼。
穿过大院下的红旗,顾南山走到了陈竞贤办公楼二楼的会议室里。
其实顾南山很不乐意来这栋楼。
毕竟每次遇到韩阅川那个小子,他都和疯狗似的一定要上来咬自己两口才算痛快。
偏偏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这么个脾气,自己又确实有错在先。
事情发生的多了,连他都已经习惯了被韩阅川骂不还口。
幸好,今天那只疯狗不在,陈竞贤独自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一身干净的制服,右手边一杯热茶,手里正拿着平板看着今天的工作日程。
“来了?”
陈竞贤没有一点寒暄,见到他直接就开口表达了来意。
“沈部不在,你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有个行动任务需要梁谦团队支援,所以提前和你通个气。”
顾南山微微皱眉。
“什么行动?”
陈竞贤不懂声色的将韩阅川提交的纸质报告递了过去。
“案子涉及到经侦项目,我不方便一个人做主。我知道梁谦还是会推脱,索性就直接来找你了。”
陈竞贤提起一旁的热水壶给顾南山冲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普洱小青柑,你喜欢的。”
热茶的香气冲的顾南山鼻腔一震。
那茶叶在茶汤里转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最终还是稳稳的沉了下去。
顾南山接过茶,故作冷静的放到一边,目光在那个报告上扫了一眼,眉头便用力拧起。
“不是说了不许韩阅川插手这案子吗?你们这是私自行动,我不同意。”
陈竞贤似乎早料到了顾南山会用这个借口搪塞。
“怎么算私自行动了?你看清楚,参与活动的人是沈谈和马缇京。人家老马是在维护支队系统的时候发现的入侵访客,通过技术侦查找到的这个张夏。小汤是李杰案的负责法医,沈谈是法医处的处长,他经手签字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竞贤抬眉,“我这个报告里,可没提韩阅川。”
“和我装什么傻。”
顾南山有些不耐烦的将报告往桌上一丢。
“竞贤,如果是为了子越你想插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韩阅川这家伙不知死活,我怕让他掺和进来直接把我之前的筹谋全都搭进去了你知道吗?”
陈竞贤故作不懂。
“你筹谋什么了?去年你说盛心案的时候你已经在对面埋了钉子,钉子呢?现在这个钉子给了什么反馈啊?你们一直说什么不要冒进,可你们哪里是冒进,根本是完全不竞。我知道暗网难查,可顾南山,你我受的教育可从来都不是萎缩怯战,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怎么,高官厚禄把你养废了?你也开始和那些人学习伟光正,敷衍群众了?”
“你别激我!”
顾南山今天明显有些暴躁。
“这件事情我有自己的打算,你要是想偷偷查可以,但是我不会批人给你用。还有那个张夏,你让马缇京别跟了。他不是秘密花园背后的人,只是个视频的二道贩子,你们抓住他没有用。”
陈竞贤眉毛一扬。
“哦?你知道这个人。”
顾南山抬头,深深地看了陈竞贤一眼。
“子越回家后,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陈竞贤笑了,“你觉得他应该和我说些什么?”
顾南山一噎,默默低头。
“孩子大了,你我都是事业心重的人,生活上难免亏欠他。之前他在学校受人欺负,班长都被撤了,你都知道吗?”
“撤个班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竞贤缓缓抬头,“当年我们俩撤的,可比班长的位置要高多了,现在不还是一样在一起工作吗。”
顾南山哑然。
陈竞贤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他心里堵着的那口气越发隐隐作痛。
“竞贤,你非要和我对着干吗?”
陈竞贤蹙眉。
“我怎么和你对着干了,说点实话而已。顾南山,你岁数越大,人怎么反而畏首畏尾起来,给个准话,人到底批不批?”
“不批。”
顾南山心里有些恼怒。
“好,你不批那我自己找沈部长去。”
陈竞贤这次似乎铁了心要和顾南山刚到底。
顾南山见陈竞贤头也不回的便要走,急忙叫住她。
“你回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竞贤站在门口的背影有些倔强。
顾南山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件事被她撞破后,她抱着孩子毅然决然当天就离开的样子。
“颜开乐,是我招进来的实习生。”
陈竞贤的语气低沉,“她只有二十三岁,比我当年和你结婚的时候还要小了五岁。”
陈竞贤缓缓转身望着顾南山。
“她不是你们往上爬的工具,如果一个案子可以立马告破,为什么不立刻去做,一定要待价而沽,一定要左顾右盼,要保证既不得罪上面,也不损害任何人的利益。那,这案子有什么好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