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成了?”
沈谈见韩阅川空这手出来便以为事情已成。
没想到韩阅川却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我们这些铁饭碗是怎么得罪了这位许小姐,居然对我们这么不信任。”
“我也没想到你要找的帮手是许风迎。”
沈谈眼神一闪,“许风迎不信任我们,你好像也不信任我。”
“啧,你怎么还吃上醋了。”
韩阅川哑然。
“不是吃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时候都不能信任我们,许风迎不信任你,那也很正常。”
韩阅川似乎被点醒了。
“有道理。”
沈谈见他僵硬的点头也是无奈,“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找黑蛇。”
“黑蛇?”
韩阅川点点头,“许风迎告诉我,黑蛇是【秘密花园】三老板的心腹,也是个杀手。这个人以前都在海外活动很少回来,他一旦回来,就说明一定是那些人有了新的行动。”
沈谈点头。
“那,我们回太平酒店?”
“我回就行了。”
韩阅川见沈谈穿的单薄,外套的扣子还风骚地敞开忍不住伸手给他扣上了。
“你这小身板子就别跟我盯梢了。怎么说你也是警队高科技人才,我哪敢把你当牛马使啊,等会我让外勤组一起就行。”
沈谈也没有客气,当下直接就和韩阅川分道扬镳了。
*
盯梢这种事情,当了支队长后的韩阅川就很少亲自干了。
只是最近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多,他心里又乱又烦躁,左右也睡不着,索性就将车停在了太平酒店的门口。
手掌心被展宏斌刺伤的伤口还没愈合。
时不时的还会有些隐隐作痛,就像自己记忆中的某些瞬间,虽然好像已经彻底释怀,可平凡提起,还会有种条件反射似得疼痛。
就这样盯了两天,黑蛇完全毫无动静。
按沈谈姑妈给的信息,黑蛇在酒店里开的是常住房,账户上也留了够多的房费。
像这样花了钱又不回来住的,要么是出了意外。
要么就是知道韩阅川他们在盯梢,故意设置的障眼法。
盯到第三天,韩阅川和手下的警员已经疲乏了。
他百无聊赖的斜靠在椅背上抽着烟,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然而就在他不经意转头看向街边的一刹那,一个熟悉的身影瞬间让他的神经紧绷起来。
这个点,酒店门口的行人并不多。
街道上空寂冷清,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脚步沉寂,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当他走过路灯下方时,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的手背,一条蜿蜒的蛇形纹身若隐若现,那蛇仿佛活物一般,透着一股诡异与邪恶。
韩阅川浑身的血液猛地窜上了头顶。
“小李!干活了。”
他迅速将烟从窗口扔到地上,来不及多想便跳下车。
然而那黑蛇的警觉性也非常人能比。
就在韩阅川等人冲进酒店大堂的时候,他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酒店的楼梯口。
而酒店内的便衣接到消息也快速出动,将原本布下的天罗地网发挥到了极致。
“黑蛇!别跑——”
黑蛇的身影如鬼魅在楼梯间里穿梭。
他的脚步急促,速度很快。
韩阅川沿着楼道一路往上,心跳如鼓。
就在他们沿着黑蛇上楼的路线慢慢形成包围时,楼道里的白炽灯忽然熄灭,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漆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韩阅川一愣。
一声窗户的碎裂声传来。
黑蛇从三楼一跃而下,直接跳到了一楼楼底。
“妈的!不要命啊。”
韩阅川来不及反应抬脚边往楼下冲。
命运之神终于在这次眷顾了韩阅川。
等他冲到楼下发现,黑蛇并没有逃跑。
他的小腿被一根钢筋贯穿,正摔在地上不能动弹。
月色下,黑蛇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痛苦的呻吟声从他咬紧的牙缝中挤出。
“挺会跑啊。”
韩阅川追的直喘气。
他插着腰站在原地缓了缓,随后上前掏出手铐给他铐上。
*
为了防止他逃跑或者自残,韩阅川特地将黑蛇关在了一个重点牢房,还安排了警员二十四小时看着。
他腿上的伤并不严重,在医院简单处理完后,人就直接被韩阅川提了去审问。
韩阅川抓黑蛇调了不少人。
回队里的时候,刚好被陈竞贤逮了个正着。
“阅川,听说炭疽杆菌案子的凶手抓到了?”
“哦,刚准备审呢。”
韩阅川有些意外陈竞贤还在。
“您还没回去?”
“孩子最近去他爸爸家住了,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事,不如就留在办公室里看看资料。——刚好听见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
陈竞贤瞥了一眼韩阅川手上刚结痂的伤,“伤好点没?”
“啊,不碍事。”
韩阅川查案最怕陈竞贤主动关心。
“姐,这炭疽杆菌的案子,总不会又牵扯到什么我不能查的东西吧?”
陈竞贤皱眉。
“想什么呢?我是单纯关心你。”
韩阅川夸张地哆嗦了一下。
“您这关心,让人怵的慌。”
“啧,你小子怎么回事!”
陈竞贤皱眉。
“不是劝我别查就好。”
韩阅川挠挠头,“我这千辛万苦的,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嫌疑人,这要是线索再断了,可名副其实就是悬案了。”
陈竞贤沉默了一瞬。
“我听档案馆的人说,你把厉城案的卷宗借走了?”
韩阅川心一突。
忍不住感慨陈竞贤的关心果然是这个时间上最贵的东西。
“啊,对,最近盯梢闲着没事,就研究研究旧案。”
陈竞贤微微点头,“行,研究研究也好。只是阅川啊,有些事情不是我不让你做,做了就势必要付出代价,也许未必就能获得比现在更好的结果。”
“陈姐,如果怕付出代价就畏首畏尾,那我们岂不是一个案子都不用查了。”
陈竞贤无奈的看了眼韩阅川。
韩阅川却装作听不懂地咧嘴一笑。
“嘿嘿,姐。人刚抓到还热乎着,我得赶紧问出点什么来!就不和你闲聊了啊。”
“哎——”
韩阅川脚底抹油慌忙离开了。
*
审讯室里,黑蛇坦然坐着,他腿上的伤还在隐隐渗血,可他脸上却并无太多的恐惧和紧张。
相反,他的表情很从容。
“你好,韩阅川。”
韩阅川的屁股刚挨到凳子,对面就干脆利落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的尾音都拖得极长,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
“哟,认识我啊?”
韩阅川并不惧怕与他对视。
这个人长得十分普通,皮肤粗糙暗沉,五官全无记忆点。
可那双眼睛却令人胆寒。
像极了荒野中的饿狼,锋利、冰冷。
“当然,你很有名。”
黑蛇从容的抬起头,似乎十分享受。
“这么快能抓到我,这说明你确实有几分本事,也不怪刘禹城那个蠢货会栽在你手上。”
韩阅川挑眉。
“认识刘禹城?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用装了。”
黑蛇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挑衅与疯狂。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抓我,我承认,那个跳舞的小男孩是我杀的。”
黑蛇漫不经心的腔调仿佛是在说一件不经意的小事。
“其实,他本来可以不死的,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被我们选中做事已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否则就凭他的能力,一辈子也杀不掉那些他厌恶的人。”
黑蛇仰起头,似乎很自豪。
“是我给他取来的炭疽杆菌,是我教他的杀人方法,借我的手杀了他要杀的人还不知足,居然还试图要举报我?”
黑蛇从牙缝中挤出的每个字都带着一股让人愤怒的轻蔑。
“人类果然都有劣根性,都是些肮脏的畜牲。”
“所以你就杀了他?”
“不值得杀吗?”
黑蛇习以为常。
“杀那小子太容易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正好,我也让他感受一下,被细菌侵蚀,被开膛破肚的那种绝望感。”
和韩阅川预料的差不多。
黑蛇虽然说的随意,但韩阅川却研究过这个人过往的经历。
他作为流窜的杀手,手上有不少人命。
他的风格就是喜欢虐杀,而且会滥杀无辜,经常在事主提出的需求外额外买一送一。
但祝威,或许并不是这其中之一。
韩阅川望着他,“是你让祝威杀的人?”
“怎么能是我让?”
黑蛇笑了,“是我发现了他的欲望,帮了他一把而已。”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说了,报复社会,随机杀人。”
“那为什么是这些人?”
黑蛇眯眼。
“不为什么,就当是他们运气不好。”
“【竹美】集团的炭疽杆菌是你偷的?”
黑蛇身体微微后仰,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我说是他送给我的,你信吗?”
“我信。”
韩阅川面不改色,“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配合你偷炭疽杆菌的是【竹美】的展宏斌。”
黑蛇哈哈大笑。
“韩队长,我看上去有这么笨吗?偷个感染源,还需要里应外合?你未免也太小看我黑蛇了。”
韩阅川笑了笑。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杀人完全是随便杀,偷感染源也是灵机一动,一切都是你随性而为?”
黑蛇丝毫没有任何的悔意,他两手一摊,嘴巴一咧。
“是啊,就是这样。”
韩阅川身边的记录员已然满脸愤怒,忍不住怒气死死盯着他。
黑蛇似乎很享受被别人这样敌对。
“好了好了,反正我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你这么想知道经过,我全都告诉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韩阅川点点头。
“说说看。”
“那个女人。”
黑蛇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狡黠狠毒的光。
“——许风迎。”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用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似乎在回味某些血腥的瞬间。
“我知道你们有联系,帮我给她带一句话。”
韩阅川双手自然交叠在胸前,眼睛始终坚持地注视着黑蛇。
“你想说什么?”
“x号房。”
黑蛇歪着头,笑声尖锐又疯狂。
“——我们x号房,永远都会等着她。”
*
“黑蛇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他的目的就是随机报复社会,将盗取的炭疽杆菌随机投放在沪市各处,也是他教唆祝威杀人,并且教了他投毒毒方式……”
许风迎坐在轮椅上,目光深邃平和,却带了一丝不解。
“这是警方给出的官方通告吗?”
“是。”
韩阅川叹气,“我不能再说更多了。”
许风迎垂下头,轻轻笑了笑。
“还真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我在祝威的电脑里找到了他的日志,他自己的私人账号上抒发了很多对展新月的不满。包括他如何将细菌放进杨丹冯的衣服,如何激化杨丹凤和展新月的矛盾,和我们之前判断的基本上都能对上。”
许风迎漫不经心地听着。
“黑蛇是不是有话让你带给我?”
韩阅川一愣,“你怎么知道。”
许风迎微微抬眉,“还记得盛心案,那具嵌合版的尸体吗?”
韩阅川点头。
“你当时难道没有好奇,于嘉伟杀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两具尸体缝合成一具?”
“不就是因为郭诚也是秀色的信徒,才会把那些尸体吃掉吗?”
许风迎努努嘴,“不觉得祝威的尸体眼熟吗?”
韩阅川蹙眉,顿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黑蛇也是秀色的信徒!”
许风迎停顿了一下,随后用一种古怪的表情仰头望着他。
“准确的说,我和他都是秀色的信徒。”
谁?
韩阅川头皮发麻。
他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瞪大,手中的资料悄然滑落,飘在地上他都浑然未觉。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有必要开这种玩笑吗?”
许风迎无语。
她有些嫌弃地瞥了韩阅川一眼。
“为了取信郭诚,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幸好我逻辑清晰,秀色的人虽然有同一信仰,但个人癖好各有不同,胡编乱造这一块我是熟练的,秀色的底层逻辑并不难理解,伪装一下也没有这么困难。”
韩阅川心里一阵恶寒。
他忽然对许风迎之前所说的,她组织里的人都不要命这句话有了更具像的理解。
“你不怕玩脱了没命吗?”
“在我目的达到之前,我还是很惜命的。”许风迎坦然的笑笑,“但我活着就是为了找到真相,否则,我随时可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