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光透过菱花窗落了进来。
沈棠宁眉微皱,缓缓睁开眼,和正支着下巴专注盯着她的池宴对上目光。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两人都有片刻的愣怔。
“……”
沈棠宁先一步别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不是要上朝吗
这会儿都过了时辰吧
池宴低咳一声:“今日告了假,在家中陪你半日。”
他本就有伤在身,称病几日倒也无妨,再加上发生了这种事,第二日一早就没瞧见他的身影,她心里或多或少肯定不舒坦。
她耳垂又不自觉烫了起来,正打算起身,浑身酸痛令她脸色一僵,池宴及时察觉到,连忙询问:“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他不提这茬还好,她深吸一口气,抬眼凉凉地盯着他:“我看这几日,你就睡书房吧。”
“啊”
才开了荤就要睡书房
池宴不由傻眼,见她这副模样又是心虚又是愧疚,可怜巴巴试图打商量,“昨晚确实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可几日会不会太久了点”
她说了那话后,他实在太激动,后面多少有些不知节制,他自己想起来也觉得荒唐,这会儿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毕竟是初次,他着实不该那般孟浪。
“好啊。”沈棠宁闲闲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那半月怎么样”
池宴义正言辞:“……就几日,谁有意见我跟谁急!”
——
午膳时,沈棠宁总觉得气氛古怪的很。
池母不停地给她夹菜,实在是盛情难却,转眼间她碗里就堆成了小山:
“棠宁,你瞧瞧你那么瘦,就该多吃点!”
“这汤我让厨房特意给你熬的,对身子好处大着呢!”
池母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时不时还要捂嘴遮掩一下,要不是当着这两人的面,她估计能笑出声。
沈棠宁也不是傻的,这副古怪的场景落在她眼里,她顿时明白了过来,昨晚的事池母八成已经知情。
她面上顿时一热,勉强维持着镇定:“谢谢娘。”
池宴有心想给她缓解尴尬,起身盛了碗汤,故意打趣:“娘,您光顾着您儿媳,怎么,儿子是捡来的”
他将碗凑到唇边喝了几口,认可地用力点头:“别说,这汤还挺好喝!”
池母眼神颇有些一言难尽:“这汤是给女人家补身子的,有你什么事儿”
池宴回过神来,瞬间涨红了脸:“噗咳咳……”
他狼狈地呛咳几声,诧异抬眼:“那您怎么不早说!”
池母慢悠悠斜他一眼:“你还有脸说你一副野猪刨食的样子,生怕别人抢似的,你娘我拦得住吗”
池宴:“……”
野猪
他有那么磕碜
旁边的雪青和八两艰难憋笑。
沈棠宁低着头,嘴角不由翘了翘。
他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见她笑了这才放下心。
“你不搭理我,那我去上值了”
用过了午膳,他跟着沈棠宁身后晃悠半天,她依旧也不怎么理他,池宴只能悻悻去上值。
调查鬼面使的事仍旧没有太大的进展,陛下那边还等着交代,他也不能太过懈怠。
他走到一半又迅速冲回来,在沈棠宁愕然的眼神中,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口:“别生气了,等我回来!”
沈棠宁捂着脸刚想发作,人已经跑没了影。
她环视四周,院子里的丫鬟连忙忍着笑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她轻轻抿唇,在心里啐了句:
没脸没皮!
人没在眼前晃悠,沈棠宁也轻松了许多,池母担心她多想,还邀她去说了会儿话。
回了院子,沈棠宁开始琢磨沈辞和云安公主的事。
“元昭呢”
雪青转身出去叫人,顶着一脸困倦:“小姐叫你进去。”
见对方神采奕奕,她心中愈发不平。
莫名其妙被瞪一眼,元昭挑了挑眉,也没放在心上。
沈棠宁见他进来,索性开门见山:“你盯了云安公主这么些时日,可摸清了她的作息规律”
元昭思索片刻:“云安公主的日常很简单,除了皇宫就是公主府。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见他神色古怪,沈棠宁来了兴致:“什么事”
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这位公主喜欢听曲儿,时不时就要召伶人到她府上,而且这些伶人多是年轻俊美的男子。”
她听得眼神一深,其实这事儿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和男子喜好狎妓一个样,有些个夫人也热衷于养伶人,说得好听是养着听听曲儿,其实大家心知肚明。
无非是深闺寂寞,消遣的玩意儿罢了,男人能狎妓,女人为何不能呢
甚至于有些府里的主君是知情的,本就是出于利益捆绑在一起,时日久了早就将彼此之间的情分消磨殆尽,但又不能分开。
所以只要不闹到台面上,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安未成婚前还比较收敛,前世她嫁给楚明誉后,仗着皇家身份,根本不把楚明誉这个驸马放在眼里,还时常将人叫到府上作乐。
而且这位公主有个癖好,那就是喜欢收集替身,许是对柳疑复爱而不得,她养的伶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像柳疑复的地方。
楚明誉本就是读书人,自然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多次状告到陛下跟前,以为陛下会替他做主,但最终都无果。
下场最多云安被斥责几句。
楚明誉还是太天真了,只要没闹到台面上,崇德帝可不在乎云安的私德如何。
云安也聪明,从未让人逮到过证据,否则她身为一国公主,却带头兴起这样的不正之风,被那些史官揪住不放,也有的头疼。
“只是养伶人,就算传出去对她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沈棠宁眯起眼睛,眼里露出深思。
崇德帝骨子里的君臣观念根深蒂固,他对儿子百般提防,对女儿却颇为纵容,可能也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那份亏欠吧
在他看来,能尚公主是楚明誉的福气,哪怕云安德行有亏,可她是公主,是天潢贵胄!
所以即便她刁蛮任性,即便她有错在先,只要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那也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沈棠宁眼底划过一抹幽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可倘若她不是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