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睡之前,乐易其实偷偷想过:
希望这次去的梦泡,是前两次中的任意一个。
最好是2003年的北玄学院。
如果不行,回到那个“海洋球馆”也不错。不过要是这次去了海洋球馆,李栖梧不在,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把大量灵球带回来。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得美。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既不是2003年的北玄学院,也不是海洋球馆。
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片荒野。
吸取上一次的经验教训,乐易第一反应是想先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谁、什么身份……
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不是有“扮演”任务在身?
他看了一下,确认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入睡前穿的那一身。
看来这次没他的“戏份”,纯躺局?
环视四周,仔细观察。
天地苍茫。
远处的群山蜿蜒起伏,宛如蛰伏的巨龙。墨色的雨云仿若汹涌潮水,自天际滚滚而来。在雨云的笼罩下,远山渐渐模糊,只留下朦胧的轮廓。
天已黑。
大雨,正在不远的地方倾盆而下。
并向着此处转移过来。
凭着极好的视力,乐易发现在荒野的一侧、几百米外,似乎有一排低矮的房子?
不做多想,他决定赶紧离开,把那里当成自己的驻足点。
如果后面没有什么可看的话,就在那里睡下。
毕竟,梦泡的最大用途,是供人睡觉。
在梦中得一夕安寝,那种美妙的体验他是感受过的,经验证明,深层次的睡眠确实有益身心。
他毫不怀疑,这方天地一定有一处让他好好睡上一觉的地方。
使出无疆瞬步,快速地往房子的方向移动,几个闪身,就来到了房子的跟前。
确实是房子。
而且并不低矮。
房子的风格,乐易在影视剧里见过,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甚至更早之前的样式。
非常具有年代感的农村大屋。
他走到有些朽坏的木门前,抓住门上的铁圆环,敲了敲,等了一会。见没有回应,他索性直接推门进去。
如他所料,这个大房子已经荒废,里面并没有人居住。
有点渗人的是,推门进去后,首先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的空地上摆满了棺木,层层叠叠,大概有几十口之多。
乐易眯着眼,尝试召唤出大关刀。
让他有点惊讶的是,一个机械合成音立即在他心头响起:
“梦泡37号,此地禁止召唤。”
他上一次听到类似的提示还是上次,呃,在海洋球馆,当时提示他“禁止跨域召唤”,他那会想把陶然她们叫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话说,上次在红拂镇幻境,那个供销社,跟现在的氛围是不是有点相似?
二者是不是共用一个“世界观”?
呵呵。
想到这里,乐易心中一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穿过院子,步入里屋。
里屋比在外面看来要宽敞许多,屋况尚可,也比较整洁,像是一直有人定期维护和打扫。
家具很少,只有一张大床,几张椅子,角落里铺着几张席子。
雨终于下到这边来了,站在屋里,听到雨点敲击着屋顶的瓦片,声音先是稀稀疏疏,然后越来越急,“噼里啪啦” 地连成一片,宛如一曲激昂的鼓乐。声音透过屋顶,在屋内的四壁间来回碰撞,让整个屋子都被这磅礴的雨声填满。
“这么大的雨,看来不会有人来打扰哥休息了。”
乐易懒洋洋地走到床边,一个翻身躺了上去。
在一个未知的世界,一个乡间老屋,卧听风雨大作,也是别有一番野趣。
他在聊天群里发消息给陶然她们:
“家人们,你们还好吗?“
“有一起的吗?”
过了会,顾璇依回复他:
“乐易哥,你在哪?我跟凌霜姐在一起。可恶,你是不是和陶然姐在同一个梦泡?”
鹿凌霜补充道:
“易哥,我们在一个很大的医院里。医院空荡荡的,没有医生也没有病人,我们在找出口。”
顾璇依接着说:
“要是找不到出口,我和凌霜姐就找个床位眯一眯。来都来了,装个病号也不是不行……”
乐易放心了不少,告诉她们:
“我没看到小然和苏媞,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一起。你们如果想出去,在心中观想一下树宝的样子就可以。”
鹿凌霜立即回复道:
“我们现在立即回到树宝那,立即再入睡,会不会有几率遇到易哥你?”
顾璇依:
“啊?!不一定吧?我说凌霜姐,咱们来都来了,还是先在这里转转吧……”
过了一会,陶然发来消息:
“易哥,我自己一个人,没看到苏媞。可恶。我们才几个人啊,就被拆散成这样。”
顾璇依:“哈哈哈。陶然姐你那边情况如何?”
陶然兴致不算高:“不怎么样。我好像在一个国外的歌剧院,看着挺古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周围都是外国人,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尴尬了……我现在是一个男的,哈哈,还是一个军官,配枪的,燧发枪。”
顾璇依:“哇,这就很有生活了,羡慕。凌霜姐刚才还说要不要先出去,再睡一觉,看看能不能遇到你们……”
陶然立即劝她:“来都来了,还是在里面多看看吧,听说树宝的梦泡很多,下次想进同一个,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躺在床上,一边听着雨声,一边注意聊天群里几女的发言,乐易竟有种奇妙的感受:
自己的五感,要比平时更加敏锐,连平时难以精准量化的精神力总量,也有了往上拱的势头。
“看来,在梦泡中修行,不是一句戏言,是真的有收获。不知道小然她们会不会也有同样感受……要是都有,以后每天都进梦泡里睡觉得了,几百个梦泡又如何?我一天睡一个,一年下来都不带重样的……”
乐易心情大好,开始浮想联翩。
院子外传来了推门的声音。
此时的乐易耳清目明,在密集的雨声中,他甚至判断出:
推门而入的人,还不少。
他们的脚步整齐、统一,而且有点……古怪?
像是高抬着腿,然后再重重落下?
每次落下,还带着若隐若现的铜铃声。
有这样走路的?
军队?
他又仔细听了会,嘴脸露出古怪的表情:
“怎么听着有点像……僵尸啊?!”
来人穿过院子,来到里屋前,但没有第一时间进来,而是扯着嗓子喊道:
“老乡,叨扰了。吾乃赶尸之人,这雨夜实在难行,不知能否在您这儿借宿一晚,容我和身后这些……赶路的‘兄弟’,暂避风雨。”
声音被风雨裹挟着飘进来,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雌雄莫辨,让人听不出确切年纪与性别。
乐易没有沉默太久,他想了想,开口道:
“来都来了,请自便。”
“多谢了。”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一个高大的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走在一队人的最前面,手上摇着一个铜铃,指挥着他的“兄弟”们小心地跳过不算高的门槛,进入这间宽敞但略显昏暗的房子。
男人的大半面容被斗笠遮住,只露出带着胡茬的下巴和有些发紫的嘴唇,看不出具体的年纪。进到屋子以后,他没有与乐易有任何眼神接触,只是微微低着头、忙着安顿他的“兄弟”们。
对于主家,他体现出了谨慎的礼貌,把他的人安排在距离乐易最远的一个角落里,确保不会影响到乐易。
乐易已经看出来了。
这个家伙是个传说中的赶尸人。
他口中的“兄弟”,就是尸兄们了。
尸兄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双眼紧闭,额头贴着黄色符纸,如果穿着的不是宽大的白色寿衣,而是丑到爆的满清官服,那就完美符合乐易对传统僵尸的刻板印象了。
进到屋子后,尸兄们的队形更紧凑了,彼此靠得更近,他们排成不算整齐的一列,每个都双手抬起,搭在前一个尸兄的肩上,每双手的指甲都是又黑又长……
等了一会,赶尸人终于安顿完毕,他走向乐易,在距离乐易三四米的地方站定,端详了一下,说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主家小哥,叨扰了。我观您气色,气血旺盛,本是好事,可过旺则易招祸事。您这周身阳气,浓郁得有些过头了。”
乐易心中一乐,这梦泡还挺能整活的,强忍着绷住笑意,开口询问道:“哦?怎么说?”
赶尸人目光深邃,在乐易的身上长久停留:
“您怕是平日里行事太过阳刚,又身处这荒野之地,阴阳失衡了。我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类似情形。长此以往,恐有血光之灾。”
“那可有化解的办法?”
赶尸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的布袋,从中取出一截泛着幽光的白骨,递了过来。
“此乃阴物,经我多年祭炼,阴气醇厚。小哥可将其置于床头,借阴气调和体内阳气。”
乐易可不敢随便拿这种不清不楚的东西,没有伸手去接。
赶尸人见状,目光在尸队中一扫,微微眯眼,开口道:“小哥,若您觉得那此法不够稳妥,还有个法子,见效更快。”
乐易好奇了:“什么法子?”
赶尸人抬手,指向其中一个尸兄:“我这队伍里,有一具女尸,离世不久,阴气尚存。让她今夜睡在您身边。借住她的阴气,迅速中和您体内过旺的阳气,不出一夜,阴阳便能调和,保您往后平安顺遂。”
乐易:“?!”
他看向赶尸人,确认对方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建议他这么做,于是皱起眉头、顺着演下去:
“这、这太荒唐了!这如何使得?”
赶尸人不紧不慢地劝道:“小哥莫慌,这女尸已被我以秘术镇住,保证不会有任何异动。而且,她生前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您瞧她这眉眼、这身段……一夕销魂,百愁皆消,还犹豫什么?”
乐易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
“什么眉眼身段的,穿着寿衣贴着黄符还化了个死人妆,我能看出啥呀……等会,想让我睡个女尸,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梦泡,剧本是这么写的吗?”
正当他想着用什么理由推脱掉时,心灵频道里收到了私聊消息。
“主人,女尸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