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打死刘志国他都料不到,海鑫有一天居然需要汝辉来拯救。
不过说好听的叫做拯救,说不好听的……在明眼人看来那就是让汝辉收拾烂摊子。但还别说,这个烂摊子贺兰和陈进峰还真就打心眼里愿意收拾。
陈进峰想要的是被鼎誉国际雪藏的光明牌商标,贺兰则单纯看上了海鑫的厂区。
汝辉发展到现在,厂区整体占地面积接近六千平,但依然无法跟海鑫相比。海鑫起步阶段的占地面积就有五千平,合资建厂后政府又将厂区周围用地无偿批给鼎誉国际使用,目前厂区总面积已经超过一万平。
一万平的厂区,还是在卫宁市市郊,未来估值必定不可限量。
然而两人虽然都被各自的目标迷了眼,但根本问题却都没有忽略。别忘了,海鑫当初之所以能够堂而皇之地吞下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光明食品厂,靠的可不是技术水平和市场占有率,长眼睛的都知道海鑫靠的是裙带关系。
若是没有跟县长余孝文穿一条裤子的刘书记从中作梗,光明厂怎么会被即将倒闭的海鑫吞并?老村长又怎么会一气之下病情严重导致最后撒手人寰?
当然,村长的病逝医院有诊断结果,但贺兰从始至终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光明厂被吞并的事,村长根本不至于走的那样早。癌症病人积极治疗后大难不死者大有人在,他平时身体又那么硬朗,怎么可能那么快说倒下就倒下?
归根到底还是又气又急外加受了强烈刺激,身体扛不住了才走的。这正是贺兰为什么在汝辉站稳脚跟后拼命也要跟鼎誉国际打擂台的原因,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也必须要报仇。
她的记仇本上,排在第一位的便是高远达父子,眼下高所长被焦立国一刀捅掉了腰子,已经处在半退休状态,而高远达被亚瑟一脚爆蛋,高家真正走到了断子绝孙的死胡同,她算是稍稍得到些许心理安慰。
可是排在记仇本第二位的刘书记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报应。贺兰原本想从连赢股份有限公司下手,走一下纪检的路子,如果能顺带把余孝文也拉下马那就再好不过。
可惜江仕春告诉她,当初那个“意外”坠楼身亡的卫生局局长就是余孝文的替罪羊,想抓他的小辫子没那么容易,所以后来贺兰才彻底死心。
而眼下乡里忽然将海鑫推到她的眼前,她那颗已死的心当场悄然苏醒。如果上头认定了除汝辉之外无人可以拯救海鑫,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像跟谈卫平讲条件那样,跟上头也讲一讲条件?比如说,换个人当乡党官员?
陈守峰陈进峰兄弟俩都对觉得贺兰的想法是异想天开。
陈守峰说:“刘书记在乡里根基稳得很,上头怕是不太可能轻易换掉他。”
陈进峰说:“咱们能不能让海鑫走上正轨还是个未知数,上头能因为一点可能性就听你的信口开河?”
贺兰耸耸肩,气定神闲对两人说道:“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她从酒厂收购的事上得到启发,任何事都要敢于张口,甭管事情能不能成,先把自己的条件摆在明面上,谈不拢她再退一步说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二哥你回去跟乡长说,汝辉可以接手海鑫厂,但是我有条件,而且必须跟能真正做主的人面谈。”
于是几天后她便坐进了市委市政府招商引资办的接待室里,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四个人,其中三个都是老熟人。
会议桌左手边坐着的是市工商局副局长、贺兰熟的不能再熟的张局长,右手边拿纸笔记录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杨秘书,杨秘书旁边坐着一脸严肃地江仕春。
而她正对面坐着的便是卫宁市的二把手,主管经济的副市长。
副市长工作繁忙,只能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与贺兰面对面商谈具体细节,针对她提出的换一个乡党官员的条件,副市长直截了当问道:“给我一个正当理由。”
贺兰早有准备,她没有提供刘书记的任何罪证,也没有讲自己的后顾之忧,而是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话:“因为当年强行兼并企业,他间接害死了汝辉创始人陈汝辉同志,没道理强制企业重组时功劳是他的,重组后企业丧失生命力与他无关,而汝辉令企业起死回生后功劳还是他的。说白了,我气不过。”
“百人大厂的厂长就只有这么点肚量?因为一己私欲就要彻底断送一名同志的政治前途。”
“您误会了,我只是不想某人坐享其成,没说要断送他的前途。”
“结果都差不多,你不觉得你的要求过分吗?”
“的确过分,但是跟某人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比起来,我觉得我的要求已经算仁慈了,毕竟我从始至终没有想要他的命。”
“年轻人,凡事应该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错过大好机会。”
贺兰非常非常想抬头去看一看江仕春的神色,但她知道对面的人正在紧盯她不放,所以她没有去看江仕春,而是彻底放松姿态,笑着对对面的人说道:“谢谢您的好意,我心领,但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个人不走,海鑫就算到了我手里将来的发展也有限。”
“我不是危言耸听,在这里我可以跟您堂堂正正的打包票,只要满足我的条件,我能让海鑫在三年之内扭亏为盈,成为市里的纳税大户,并且还是以合资企业的身份。”
副市长闻言看向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深远,略一沉吟后沉声说道:“贺厂长的要求我知道了,具体事宜要等市里开会研究后再做决定。”
贺兰从善如流地站起身,笑着对副市长说道:“很高兴见到您,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停车场就在市委大楼侧面,贺兰还没有走到雅阁车前手机便传来一条短信。
江仕春:副市长说我找了个胆大包天的投机分子做女朋友。
贺兰微微一笑,知道这局自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