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水这一问,让梅婶心里一突。乐水的能耐她是知道的,她忐忑地问道:“乐水,你看出什么了?”
难不成他们家这事并不简单?
“子女宫有伤,还见了血,有些不妙。”林乐水神色凝重,“建斌哥遇到的这事可不小,再晚几天,命能不能保住就难说了。”
梅婶大惊,“哎呀,还真让你说中了,就是你建斌哥遇到事了。这两天你建斌哥老是梦到他爷,黑着脸,上来就拿拐杖敲他。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的,好像是说什么人什么钱的。建斌说也听不清楚。”
“连着三天了。那大腿青紫青紫的,都不能看。这老爷子,缺钱花了不找他儿子,找孙子干啥?我说赶紧给他烧点纸磕个头,好好赔个罪,别让他一直折腾孙子了。”
住在香火铺附近,梅婶多少也懂点,她觉得这事不算严重,自己家老人使点性子,烧点东西送送就行了,哪还用得上专门找林乐水来看。
林乐水一张符998,对于她家的来说,虽然也能轻松拿出来,但是对于节俭的老人来说,还是能省则省。
不过这回看来,这钱是省不了。事关儿子的性命,多少钱也得花。
“听您说梦里大爷穿戴不好,缺钱应该是真的。只是他找建斌哥并不是为了要钱”。林乐水为周大爷解释,“大爷是想救建斌哥。”
村里人老说一代人管一代人,大家都认这个道理。没得说老人手头紧去找孙男娣女要钱的,要找也是找儿女。
寿终正寝的周大爷又不是失了神志的厉鬼,哪里会为了没钱花就要了孙子的命。
“有事儿就说事儿,哪儿能上来就打孩子?”梅婶嘀嘀咕咕,对公公还是有点意见,托梦也不一定非要孙子,找她老伴儿不也成吗。
“阴魂托梦不容易,您看大爷一身好衣服都没有,说不定钱都用来打点了。”林乐水替周大爷辩白,说不出话,很有可能魂体太虚弱了,也不知道他为了这次托梦,付出了什么代价。
梅婶一想也是,老头子两儿一女,不管是忌日还是清明十月一,那换季衣服,金银元宝大金条可没少烧。现在一件好衣服都没有了,那真是倾家荡产了,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她就说,老爷子也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
顾不上感动,她动动脚趾头就知道,看老爷子这态度,建斌这回指定是摊上大事了,也不知道这混小子怎么招来的。
“乐水,你一会儿跟婶子去看看你建斌哥吧。他小时候可疼你呢,没少给你买糖吃。”梅婶拉着林乐水套近乎。
林家香火铺在青阳镇一直有口皆碑,都知道林大娘看事是出了名的灵,虽然她不在了,接手的林乐水更是青出于蓝,因此,梅婶根本没有考虑别人。要知道现在这算命看事儿的神婆神汉不少,但是大多都是骗子。骗点钱还好,就怕耽误了,害了孩子的命。
要是乐水也解决不了,估计这事就麻烦了。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她这破嘴,乐水一定能救儿子的。
“乐水啊,你可得好好给建斌看看,钱不是问题。可怜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孩子,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俩也活不下去了。”梅婶扯着乐水的衣摆,老泪纵横。
林乐水被拉扯得有些不自在,身体微动,梅婶的手就不自觉的松开了。
梅婶微微一愣,不知道自己的手怎么突然松开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讪讪的说,“要不我回去带建斌过来?”
“还是我过去吧。”最近没有祭祀的节日,除了卖四季如春符那会儿,香火铺平时并没有多少客人上门,更何况关乎人命,林乐水并不在意这半天损失的收入。
而且,有些东西,还得去当事人家里才能看出来。
林乐水进门后,就看到周建斌正在一瘸一拐地擦周爷爷的遗像,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絮叨:
“爷啊,我一会儿就给您烧纸,那大金条大元宝,您可劲儿花,缺钱了您就吱一声,可别揍我了。您孙子还没娶媳妇呢,打出个三长两短,咱老周家的香火可就断了啊。”
林乐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前面十几年模糊的记忆里有周建斌这么个人,但也没发现他的性子居然如此跳脱。
梅婶有些尴尬,快走两步,扯着胳膊在儿子后背打了两下,“你个不着调的!”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
所以她一开始猜儿子是冲撞公公才招来的这顿打,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年轻时候她和丈夫都在镇上的食品厂干活,儿子就是老两口在村里带大的。满山遍野到处疯,老人又惯孩子,不知怎么就养成了这着三不着两的性子。
不过跟老人感情倒是很好。大了回到镇上上学,每到周末,必然会回村里去看爷爷奶奶,电话更是每天必打。她心里虽然有些酸,倒也明白,谁让她在孩子小的时候就给老人带了呢,这也说明公婆疼孩子,孩子才这么孝顺。
自打公公去世后,这孩子想爷爷了就对着公公的遗像唠叨,跟老人活着时候一样,什么好的坏的,逗趣的话都说。
自家人也就算了,这乐水还在呢,丢人丢到外人面前了。
周建斌笑嘻嘻的躲开老娘蒲扇一样的大巴掌,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招呼林乐水,“乐水怎么来了?快坐!吃个桃儿,我奶家院子里摘的,自家种的,一点药都没打。”
林乐水顺势坐下,看向周建斌,“哥你也坐,我先看看你的腿。”
这夏天的,大家都是什么凉快穿什么,年轻人更是恨不得扒一层皮,周建斌一个年轻人,却跟畏寒的老人一样,面色青白,穿着长袖长裤,一副怕冷的样子。
周建斌以为小姑娘是听了老娘的话,过来看稀奇了,他痛快的挽起裤腿,炫耀道,“给你开开眼界,没见过吧?这可是我家老爷子用拐杖敲出来的,那拐杖还是我买给他的,没想到第一次就用到我身上了。”
他扭头看向墙上的遗像,委屈地说,“爷啊,你是不是打错人了,我可是您最爱的大孙子,我爹在隔壁,您眼神不好,看错人了吧?”
林乐水看着遗像的眼神一动,变得怒气冲冲,死死盯着周建斌,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