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再次吵闹如沸,年迈老者、中年妇人和垂髫孩童的笑脸泪容交织在一处,均是发出赞叹。
“如意阁掌柜的真是心善人美!”
“多谢百里姑娘,多谢百里姑娘…”
“祝如意阁百里东家,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百里相心里一暖,略带歉意地道:“只是今日实在不凑巧,我们需要点点店里的存货,算清产量,还望大家明日再来。我百里相保证,应买尽买,绝不哄抬货价!”
吵闹的人群带着失望和庆幸离去,彼此交流着对百里相的溢美之词,和明日定要来得更加早的决心。
宋莫浔手里拿着个布包,鬼祟祟地走了出来,先是探头向外望了望,然后小声问道:“都走了?”
“走了。”
“百里姑娘,我这自己回去,好像也不太安全…”
“这些都是良民,你还怕他们抢了你不成?”
“这倒也是,只是我怕城里有歹人,见货起意,现在城里都知道侯府和如意阁交好,如意阁的货一出来,一定是第一时间优先供给侯府的。”
百里相揉着额角,“我去喊若云,叫她陪你回去。”
“不必了。”一声清脆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背后传来,“我来了。”
说着,顾若云用力地捶了一下宋莫浔的后背,“你立正些,不要这样猥琐,你这副样子,不抢你抢谁。和我去后院牵马,放心大胆地回侯府。”
百里相笑了笑,“好,白驹借给你们了,快去快回。”
说罢,百里相就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将门重新拴好,点检店里现存的护身符。
点检完毕,仅剩两千余只。
祁风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动作,手中拿着纸笔,默默记录。
待百里相忙完,才问道:“你一月能制作多少只护身符?”
百里相心算了一番,叹气道:“满打满算,一个月的产能也就五千五百只而已。”
“五千五百只,”祁风摇头,“太少了,实在是太少了。先不说城中各府不日便会来采买几个大单子,单除妖司和伏魔司每年就要购入至少五万余只护身符。今年他们定会推了金光阁的单子,转而来我们这里买。”
“先不管这些大单子,优先零星散单。祁风,你可知百姓为何会一窝蜂地前来购买我们如意阁的护身符?”
祁风看着百里相罕见忧伤的神情,不明就里地摇了摇头。
“全因他们已然对除妖司和伏魔司彻底失了望。上次进洛河山,两司在护身符上做手脚,就为了证明金光阁的护身符方是第一。这次进洛河山,两司又因护城不利,伤亡惨重。百姓心中惶恐,两司早已不能服众。”
祁风若有所思道:“官府失了公信,也就失了民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得正是这个道理。”
“我无意卷入官家党争之事,但我若能为护佑一方百姓,尽些绵薄之力,我也定当义不容辞。”
祁风动容,心有所感似的看着百里相,心中羞意愧意参半,羞愧过后,又十分感动。
百里相一介白衣,尚能为民如此,两司之首的谢清明却推托无用至极。
他背后的户部尚书许术,想来更加的敛财不知节制。
更遑论漕运总督刘瞒和他背后的二皇子,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丞相陈兴…
陪都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经营数年,他想在此寻得真相,还真是犹如蚍蜉撼树。
百里相看了眼仍陷在沉思中的祁风,道:“我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
“我们不如改为预售制,每日限量发售,只放五百个号,先到者得。”
祁风诧异,“你不怕坊间传言,说你奇货可居吗?”
“都已经半价售卖了,我还怕这种传言?”百里相笑笑,“只怕有人会浑水摸鱼,借机囤货。这些事情我们先不操心了,都交给宋莫浔去办,我看他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提到宋莫浔,祁风竟也罕见温情地笑了笑,“他虽然账算不明白,可确实精于此道。”
正说着,就见宋莫浔和顾若云风风火火地从后门冲了过来,嘴里吵吵嚷嚷的。
百里相回头,低声喃喃:“不是冤家不碰头,古人诚不欺我。”
“百里,我这一路上真是心惊胆战的,要不是若云陪着我,我真是要吓破了胆子。”
顾若云嘲笑道:“宋莫浔,一年到头,你哪天不要被吓破胆子一回?就是见条汪汪叫的狗,你都要吓得躲在我后面,说这种话,你好意思吗?”
宋莫浔反驳道:“我那是心地善良,心地善良也有错了吗?”
“没错没错,你快说正事。”顾若云少女心性,不耐烦的语气,经她口中说出,却像是在娇嗔。
“百里,”宋莫浔正色道:“我和若云点了一遍店里库存,原料几乎都消耗干净了。黄纸、朱砂、锦囊都所剩无几,虽说还有好几只狼毫,可你每一张符纸都要画,毕竟消耗得快。”
“好,等城里消停些,我们便去采买。”
祁风却有些担忧,“百里,画这么多张符,你可吃得消?”
“你放心吧,之前比这苦比这累的日子,我过得多了。”
百里相样子洒脱,祁风的心中却泛起阵阵酸涩。
百里相毕竟是个姑娘家,这些年,她孤身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百里相若是能听到祁风的心声,一定会笑个不停,笑个不止。
她吃苦?
她受累?
天可怜见的。
她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畅意过。
她百里相在大燕朝,没什么追求。
她是来躲灾的,吃得饱睡得好赚点钱,不引人注意,也就够了。
虽说开如意阁在她的计划之外,可她毕竟还不讨厌这桩买卖。
“只是有一件事,我很担心。”顾若云皱紧了眉,“听说城内涌进了很多灾民,有不少商户,都打算趁乱发财。专捡那结实能干的,去给他们打白工。我还听说,天香楼的刘妈妈,也跟着上街,专挑那年轻貌美的,骗了人家签了卖身契,卖到她的楼里去呢。”
百里相也跟着皱眉,“还有这种事?我们也出去看看。”
她刚一开门,便见到一披头散发的妇人,拼命哭喊,疯狂甩着胳膊蹬着腿,想要挣脱身后之人的钳制。
“你这疯女人,你不想活了!”
百里相定睛看去,见到那女人长相,突然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