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的,定罪之事,自有朝廷命官定夺,你不过一介商贾,却敢口出此等狂言,莫非是同提刑司有所勾结,方才胆子这样大?”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百里相回头,看到了每一根头发都一丝不苟束进了发冠之内的祁风。
祁风看着分外的神清气爽,没有半分精神不振的样子,倒是有了几分风流气象。
宋莫浔却是又揉了揉眼睛,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百里相和祁风今天这是约好了?
怎么都穿了一身相似的白衣?
顾若云却是看着他们两个,意味深长地一笑,又歪头看向张逢应,挑了挑眉,挑衅似的等着看他如何回应。
张逢应伸着手指,遥遥点向祁风,“姓祁的,你休要混淆是非,今日的重点不是如何定罪,而是如意阁出品的护身符有问题,百里相都已认罪,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站在张逢应身后的人群听了这番说辞,也是纷纷点头,百里相方才确实承认了两司猎妖失利一事。
祁风却也是笑盈盈的,“听张掌柜描述,似乎昨夜是亲临其境似的。”
张逢应看着祁风那张似乎胸有成竹的笑脸,心里就烦。
百里相也笑,祁风也笑,他们笑什么?
祁风继续道:“可张掌柜可知昨夜我同伏魔司的严大人上山,在山洞之中时,群妖涌出…”
说到此处,百里相突然回头,脸色严肃,朝着他摇了摇头。
祁风会意,立刻闭口不言,只是朝着张逢应一笑。
张逢应气急,“你笑什么,你总笑做什么?你倒是继续啊!”
人群中也发出了几声叹气,想是觉得祁风学那说书先生,故意卖关子。
百里相眨了眨眼,道:“既然张掌柜想知详情,不如现在立刻派人去请除妖司的谢大人、司草门的贺大人和伏魔司的严大人来。若是这三位大人肯卖张掌柜一个面子,当面对质,我保你可听个水落石出。”
张逢应立刻抚掌笑道:“甚好甚好,我正有此意。来人呐,快去请谢大人、贺大人、严大人来常青东街的如意阁来!”
祁风凝视着百里相,心里也有些拿不定,百里相究竟意欲何为。
可不知怎的,他就是相信她。
她怕是这人世间,他最信任之人…
只是,不知道她的心中,是不是也是如此。
片刻之后,谢清明和贺璋走在前面,严裕走在后面,二前一后,穿过拥挤的人群,迈步进了如意阁。
看到一身素衣的百里相,谢清明愣了一下,方道:“我本不想来的,可一听百里姑娘也在,这才不得不来的。”
人群寂静,张逢应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谢清明为何彻夜之间,对百里相改观至此,言语间颇为客气。
百里相却不客气,“金光阁的张掌柜疑心如意阁的护身符有假,是我如意阁的护身符,才导致昨夜惨败。”
谢清明面色赧然,有些想走,严裕却上前一步,将他的后路堵得严严实实。
谢清明看了一眼严裕,心中有气却不得发作,只得陪着小心,“哪里的话,如意阁的护身符,那是家喻户晓的好。日后除妖司的单子,都从如意阁下,至于金光阁,我们暂且不再合作了。百里姑娘,对这样的安排,可还满意?”
百里相道:“谈何满意与否?现在张掌柜想知道的,可不是除妖司的单子究竟和谁下,我说的对不对啊,张逢应?”
念到张逢应名字时,这透着杀气的三个字,使他再次心底发颤,生出想逃的心情。
可他现在就犹如被架在火上烤的鹌鹑,逃也逃不得。
张逢应斜眼看向谢清明,道:“谢大人一心为民,我陪都百姓皆是有目共睹,除妖司的生意究竟和谁做,我张逢应都明白,这是谢大人的万全考量。只是,畏惧强权,绝非明官所为!”
谢清明听了张逢应这套看似义愤填膺的说辞,冷然道:“张掌柜知道就好,为官为商,都是一样的。”
百里相还没发作,便看了一出狗咬狗,笑眯眯的,“昨夜两司的官人,确实都是卖力猎妖,漫山都是妖兽,若不是两司的诸位大人卖命杀妖,今日百姓便要遭殃了。除妖司和伏魔司也确实是好本事,我平日猎妖,几乎得不到什么完整的妖丹,可昨夜两司一出手,得手的尽是些溜圆的妖丹。我百里相实在是佩服,佩服!”
严裕听了,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百里相的这番话,明褒暗贬,分明就是说她的箭力道太劲,比不得两司出手绵软。
百里相继续道:“我是百里村出来的籍籍无名之辈,不比除妖司和伏魔司的诸位爷,不是名门之后,便是世家公子,传承的不是金天宗门的道法,就是云游散道的衣钵。我却是靠着蛮力,才养活了百里村那么多人口。我百里相,自愧不如。”
百里相的声音清亮,目光澄澈,分明没有半分惭愧的意思,心中本就有鬼的谢清明,却是被她说得更想逃了。
祁风此时也走上前来,和百里相并肩而立,凌厉的眼风一一扫过张逢应、谢清明、贺璋和严裕,朗声道:“昨夜我同严大人上山,我身上戴着的正是百里姑娘曾赠与我的护身符。”
祁风将自己怀内那一直贴身放着的护身符扯了出来,高高举起,道:“昨夜伏魔司包括严大人在内,皆是身受重伤,唯有我分毫无损。我半分道法都不会,昨夜伏魔司有目共睹,没有作假,这又是何道理啊?”
贺璋一直端正的面容此刻有了几分震惊,看着祁风握在手里的护身符,看着像是百里相的手艺不假。
可是那护身符怎么看起来那么陈旧,活像被盘玩了十年之久的旧物件,怎么看怎么不像新的?
难道公子真的和百里姑娘是旧相识,他们却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就算了,难道皇后娘娘也不知道?
贺璋虽然震惊,可还是称职地扮演着谢清明那脑子不甚清明的忠心手下的形象,他清了清嗓子,质问道:“严大人那边我们不清楚,可昨夜我们身上都佩戴着如意阁新出的护身符,妖怪不但不避,反倒像几十年没吃到人肉般,拼命朝我们身上扑,这又是何道理啊?”
百里相冷笑,“是何道理?谢清明,你是真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