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宝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
她睁开眼,习惯性小幅度地转动着脑袋。
没看见娘亲,却看到三个小侄子东倒西歪地睡在自己身边。
真的是东倒西歪。
此刻一个屁股、一双脚丫,正直直对着自己。
曜儿的脑袋冲着自己,那这屁股和脚丫的主人定是双胞胎无疑了。
小悦宝本能地想要呼救:娘亲,您的小宝贝有危险啦!
他们要熏死我啦!
悦宝心内直祈祷,臭小子可别放屁,别放屁啊啊……
但这具小小身子里面的脑袋瓜子,反应却比嘴巴要快半拍。
悦宝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小手小脚停歇下来。
然后越过一双小脚丫,笨拙地将手往大哥那里伸。
她要趁着父子几人睡着,刚好也暂无其他人在,赶紧给大哥喂点儿灵泉水。
直到小悦宝耐心即将告罄,全身冒汗时,才终于将手伸到大哥唇边。
悦宝缓缓吐出一口气,快速调动意念,感受着灵泉水自自己指间流出。
随后睁大眼眸,看向大哥不断滚动的喉结。
小家伙儿这才咧嘴笑起来。
很好,她又做到了。
给自己鼓掌。
这一瞬,悦宝感觉方才一切努力都值了。
大哥多喝些,要快些好起来啊!
就在悦宝正为自己劳动成果沾沾自喜之时,就见大哥蓦地转过头来。
悦宝:“……”
懵逼的悦宝尚未来得及收回意念,灵泉水擦着大哥脸庞呲了出去。
四目相对,哦不,六目相对。
不知大嫂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床边。
猛然被一股清澈细流呲了一身。
她当是哪个小兔崽子尿床了呢。
可,也不能这么远吧?
抬眸就见床上,妹妹与相公四目相对。
那股细流,正是妹妹小小的指间流出的。
古清婉:“……”
屋内空气霎时凝固。
悦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就见大哥跟她笑了。
悦宝:“……”
她可是个懂礼貌的好宝宝。
下意识对着大哥露出一个无齿的笑。
转眼看向站在床边被自己呲一身水的大嫂,赶忙收回意念。
指间的水流霎时消失于无形。
然后,古清婉和明烨就见妹妹小手在空中挥舞着,脑袋缓缓转了过去,嘴里‘咿咿呀呀’……
看不到,看不到,是幻觉,都是幻觉……
夫妻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妹妹她,挺会打马虎眼呀!
虽然早就猜得真相,但在亲眼所见时,还是会忍不住心惊。
古清婉作为悦宝出生当时的见证人,对于自家小妹的非凡身份,早就有了猜测。
她当时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小妹将手伸到娘的嘴里,随着娘的吞咽,不消多大时候她便醒了过来。
而且,娘的气色和整个身体状态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眼见着这两日是一天比一天好。
哪里像是一个刚生产完几日的妇人?
后来明烨苏醒,古清婉比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她就连爹娘都没吐露半个字。
相信他们心内只怕比自己还清楚。
那晚娘带着妹妹在西屋陪着相公和几个孩子。
相公就在当晚巧合地醒来了。
昨日大家开始整地,打算种庄稼。
爹晌午就拿出了适合这个时节种植的高产粮食。
这不得不让她想到自家小妹的本事。
悦宝心内叹息,她还没喂完呢!
大哥莫不是故意的吧?
兴许是跟爹爹娘亲一样,怕对她不好。
她想说,其实真没事。
她顶多也就乏累嗜睡一阵儿。
她有灵泉水呢,她怕个啥?
屋外响起白氏的声音,“悦宝醒了?”
当娘的,孩子一点动静都能察觉到。
古清婉忙应声,“娘,醒了,妹妹刚醒。”
看向走进屋内的白氏,却是欲言又止。
“呀!你这孩子,快去换件衣服,咋弄得?不是整那些兔肉呢吗?咋弄一身水?”
白氏一进门,就瞧见儿媳身上湿了一片。
她一边帮儿媳擦着身上的水,边笑着让她去换掉。
古清婉想说,这都是您宝贝闺女干的。
看了眼咧嘴直笑的悦宝,还是听话地去换了。
免得待会儿家里谁回来,她这副模样实在尴尬。
白氏见大儿子也醒了,正笑眼弯弯看向自己。
她没急着抱起小闺女,而是先出去端了碗温水回来,给大儿子喂水。
悦宝扭着小脑袋看过去,只见娘将一吸管样的东西放进大哥口中,大哥乖乖喝水,细看,竟是一截麦秆。
悦宝忍不住想对着娘亲竖起大拇指。
一碗水下肚,都给明烨喝撑了。
也不知妹妹方才给他喂那仙液时,他迷迷糊糊间喝下去多少。
这碗水,他强撑着才喝完。
悦宝被她娘抱起时,大嫂已经回来了。
三个小侄子也醒了,看到奶奶抱着小姑姑,都凑上前来围着奶奶,生怕奶奶兴师问罪。
想起自己方才拍胸脯保证看着小姑姑的话,小家伙儿们立马对着奶奶露出一抹讨好地笑。
白氏抿唇偷笑,小不点儿还挺有心思。
“奶奶去喂小姑姑,待小姑姑吃饱了再来跟你们玩。”
三小只懂事地应着。
古清婉拿起一旁的汗巾,给三小只擦着脑门上的汗,“你们还看小姑姑呢,一个个睡得跟小猪似的!”
“嘻嘻……”三个娃依偎在娘亲怀里不好意思地笑。
悦宝被娘亲把了尿,重新包进小襁褓,嘴里就被塞进一团柔软。
悦宝自觉地用力戳奶,小鼻子一张一合,看的白氏心内一片柔软,不自觉露出慈爱笑容。
悦宝边吃,脑子也没闲着。
父兄们和容儿姐姐一早便去地里栽种红薯。
提及这红薯,其实还不算最高产的粮食作物。
比之红薯还要高产的,土豆就是一种。
记得前世她在一个村子听当地村民说,他们那里的春土豆,产量最高的能够达到上万斤。
上万斤呀!
搁在这里,说出来可能会被当作天方夜谭。
但她真的见过,她还见过亩产三千斤左右的夏土豆。
不论个头还是产量,都远远不如春土豆。
是以,若非时节不对,她早就将土豆给撂出来了。
不过,这个惊喜便留在明年春季再给爹娘算了。
还有她爱吃的那些蔬菜、水果等,她都要让爹爹尝试着种种。
思及此,悦宝很想找个机会让家人先尝尝。
悦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想着那些好吃的水果,馋虫瞬间被勾起。
小家伙更加用力地戳奶。
呜呜……谁让她现在只能吃奶!
西屋。
三小只跑去了院内树下撒欢儿,屋内的明烨夫妇却是面面相觑。
明烨是说不了,古清婉是不知如何提及。
古清婉一边帮相公按摩,一边看向明烨低声道:“前晚妹妹是不是也给你喂那仙水了?”
明烨看向媳妇有些神秘的眼神,眨眼(是的)。
他想知道,自己醒来以前,妹妹还干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就见媳妇儿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下。
接着就见她俯身过来,看向自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咱小妹定然是那小仙女下凡来的!你不知道,娘生妹妹那日其实很是凶险,妹妹落地以后胎衣一直未娩出,导致娘后来大出血,当时情况万分紧急。”
闻言,明烨心头一痛。
娘这个年纪,生产对她来说本就不易。
当时那种情形,娘是多么痛苦无助?
爹和婉儿定然恐慌极了。
几个小的肯定也很害怕。
他身为老大,却躺在那里丝毫帮不上一点忙,心内自责万分。
就听古清婉话音一转,继续道:“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我和爹亲眼看到刚出生的妹妹将手放入已经昏迷的娘口中,看到娘吞咽的动作,大出血便止住了,不多时娘也醒了过来。”
“就连周大夫都直呼出了奇迹!”
“后来,我见娘这几日的气色越来越好,前晚娘带妹妹在咱这屋陪着你和仨小子,她们一回堂屋,你就醒了来。”
明烨想说,他早就知道是妹妹给喝了那仙液才让自己醒来的。
“还有妹妹洗三那日,那么多的野物,旱灾这么久,爹和弟弟们一去山上就打了恁多回来,那运气!”
“还有昨日的那红薯,咱爹说是从行商那里买来的,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我猜想妹妹定然有一个仙境般的地方,这仙液和红薯,定然都是她那仙境里的金贵东西。”
“你不知道,这几日我心里装着这些,是咋过来的!就连爹娘我都不敢提及。
妹妹救了娘,救了你,还拿出她那仙境里的高产粮食作物救大家,反正咱得好好地守着妹妹,守着这些秘密。这辈子都得对妹妹好……”
她本打算,将这些都烂在自己肚子里,任何人她都不会提及。
就连妹妹她都没说。
可方才那一幕,相公明明看到了的。
那她就只跟相公说说,应该不会泄露那啥天机的吧?
明烨一双墨眸盯着古清婉,听着她有些语无伦次地絮絮叨叨,不断弯眸眨眼附和。
妹妹是明家的宝,当然要守着护着,还要宠着。
他喉间动了动,同时活动四肢百骸。
他迫切想要快些恢复。
如今正是芒种时节,自己昏迷时一无所知也就罢了,但如今他什么都知道,就是帮不上家里一点儿,怎能不急?
与他此时想要迫切转好的心情不同,刘寡妇是生怕他会有进一步的好转。
昨晚,刘盛远也来领了红薯苗。
其实这孩子跟他爹很像,在村里人缘,和给人的印象都很不错。
自从他爹杨大川离世,这孩子就担起了整个家庭繁重的担子。
讲真的,刘寡妇确实是有些姿色在的。
年轻时,在这十里八村,也是能够排的上号的。
她从小因为长相出众一些,家里父母不常让她干那些繁重活计。
妄想她有一天能够嫁个富贵人家,好让家里父母兄弟都跟着一同享福。
哪知一次偶然落水,却被杨大川所救,还被众人围观。
最后不得不嫁与他,还从他这要相当高的彩礼。
杨大川觉着自己能够娶来刘二妮,是他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在世时异常疼宠媳妇儿。
地里活计从未让她干过不说,就连家中家务也基本不会让她沾手。
但他哪会想到,自己一朝离世,便将这么个大麻烦留给了一双儿女。
前两年还好,无论如何还有地里那点子收成顶着。
不管怎样,都不至于饿死。
但这两年旱灾,地里庄稼被旱死,被蝗虫嚯嚯,想要不被饿死,就得到处想办法找口吃食。
刘寡妇里外都不过问,只一心想着勾搭个能让自己得温饱的男人。
小崽子哪里能够养活得了自己?
数次勾搭明朗不成,便对那些打她主意的男人投怀送抱,只一样,不能白睡。
先前给刘稳婆的银子,相当于她这几年所有血汗了。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不想竟办砸了。
买凶不成,钱还被扣了,怎能不让她恼火?
她这两日在家中躺着养伤,想到这些憋屈事情,就没来由地狂躁烦闷。
昨晚儿子回来,跟小赔钱货商量着第二日种那什么红薯的事。
细听之下,原来是明朗从行商那里买来的种苗。
这可给她整激动了。
跟明家扯上关系好呀!
听小崽子说这东西产量也很高,那便更好了。
只是那明烨如今醒来,无论如何都是个祸患。
不过还好,他如今也只是醒来,不能说也不能动,但心里始终因此提着,很不好受。
想要去找杨淮清商议一下此事该如何解决,自己如今这模样又出不去门。
烦闷郁气自然是尽数撒在小丫头片子身上。
不过,今日栽种红薯,杨盛远兄妹一早便出了门。
走之前,还是给刘寡妇留了饭食。
这世道,孝道大于天。
尽管刘寡妇做的那些事让杨盛远甚觉抬不起头,但他爹临死前的遗愿便是让他照顾好他娘和妹妹。
他亦是不想他爹的在天之灵不得安息。
但,他很想问一句他爹:你真在天上看着吗?
看着她值不值得你真心以对?还搭上一双儿女一生……
他为这个家,明明已经尽力做到更好,可为何她不信自己能够养活她,非要如此伤风败俗,让他和妹妹跟着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