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几乎是擦着姜攸宁的身体落下的,好在赶上了,在大雨落下之前撞开了木板,进入了屋内。
脚下是碎裂的木板,从裂开的边缘处可以看到木板内部已经腐朽了,大约是因为常年下雨受潮。
木棚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透气窗,用报纸糊着,也透不出光,屋内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身后那扇破碎的门。
姜攸宁捂住口鼻,用手挥散屋内的灰尘,屋内充斥着腐烂的味道,借着门口的光,她先是把愣在门口的莫玲玲拉了进来,随后又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找到灯绳轻轻一拉。
屋内亮起昏黄的光。
这个木棚是厨房,狭窄的棚内砌了一个灶台,灶台旁边是一个大水缸,水缸上方是钉死的几排木板,上面堆了一些瓶瓶罐罐。对面则是一个大柜子,柜子旁边堆着一堆干柴,头顶的绳子上晾晒着一些干菜和腊肉。因为长期下雨受潮,又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腊肉已经发臭生蛆,还时不时有一些苍蝇绕着腊肉飞。
怪不得这么难闻,原来屋子里不仅是木头腐朽后的味道。
姜攸宁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口罩戴上,回头一看,莫玲玲还站在原地发呆。
外面大雨倾盆,就只是在外停留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莫玲玲的后背和胳膊被雨水打湿,发梢也湿漉漉的。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照得屋内亮如白昼,莫玲玲胸前的血渍越发鲜红了。
坏了,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姜攸宁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刚刚雷声大作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莫玲玲的不对劲,本以为进到屋内会好一些,没想到……
“玲玲?”姜攸宁一边掏出手机播放语音,一边伸手在莫玲玲的眼前挥了挥。
莫玲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视线却没有聚焦,好像愣愣地出神一样。
不行,她这个状态看着太让人担心了,怕她出什么事倒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担心莫玲玲会不会失去理智。
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如果莫玲玲失去理智,那么倒霉的一定就是自己。
但要是趁现在动手……姜攸宁心中也有顾虑,莫玲玲是她的同事,和她无冤无仇,如果只是为了这一点猜测就动手,她过不去心里的坎。更何况大家都是怪谈游戏公司的员工,搞一次团建活动没了一个同事,想想就知道倒霉的还是自己。
姜攸宁可没有忘记怪谈游戏公司的员工守则最后一条“本公司团结友爱,和谐互助”,无缘无故对自己的同事出手可算不上团结友爱,和谐互助。
尽管现在不在公司里,但公司的员工都在丽海温泉山庄,很难说需不需要遵守员工守则。
保险起见,还是先想想怎么样才能把莫玲玲叫醒吧。
姜攸宁趁此机会掏出手机,点击自己的游戏背包开始翻找道具。
这种情况,就到了它大放异彩的时候了!
姜攸宁嘿嘿笑着,趁莫玲玲还毫无意识的时候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个熟悉的保温杯。
拧开杯盖,从里面倒出一小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汤。
这是她离开思明公墓前老徐塞给自己的茶汤,除了她主动要的那份特殊道具以外,老徐还主动送了五瓶灌了满满一杯的普通茶汤。
这个道具当初在思明公墓最后阶段可是发挥了大作用,姜攸宁一直好好地收在系统背包里,一个会根据你当前状态给你一个最需要的增益buff的道具,是目前为止姜攸宁手里最强力的辅助道具。
她小心翼翼地捏开莫玲玲的嘴,抬起杯子把茶汤灌了进去。
希望这杯茶汤可以解决莫玲玲的问题。
莫玲玲只是发呆,但还有最基本的本能,茶汤一入口,她便下意识地进行了吞咽。见茶汤被她吞下,姜攸宁快速收好保温杯再次放进系统背包,心里七上八下地紧紧盯着莫玲玲的脸色。
在头顶昏黄的灯光下,莫玲玲胸前的血渍竟反常地向伤口内回缩,不过一小会的功夫,胸前的衣服干干净净,再也看不见刚刚那大片大片的血花。
这应该是好了吧……
姜攸宁的心里直打鼓,又借着灯光仔细观察着莫玲玲的脸色,可惜灯光太昏暗,看不太清楚。
不过姜攸宁敏锐地注意到莫玲玲的眼睛轻轻眨动了一下。
她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小会儿,莫玲玲缓缓眨动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那张大脸,疑惑地问:“小姜?”
姜攸宁彻底放下心来,一口气一泄,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解决了内部忧患,姜攸宁总算有心思关注外部情况了。
她借着屋内的灯光和屋外时不时劈下的闪电打量着整间屋子,屋内很小,放了那些大家具后就没有留下多少空地,姜攸宁时而踮脚时而蹲下,就连灶台下塞柴火的火洞都被她用木棍扒拉的干干净净。
根据她玩了七季某个密室逃脱的游戏的经验来看,线索通常藏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多翻多看,绝对有所收获。
果不其然,姜攸宁在一堆灶灰当中翻出了一片被烧了一个角的白纸,她瞬间眉开眼笑,伸手拿起白纸。
“小姜,你是在找这种东西吗?”莫玲玲突然从背后探出头来,仔细端详着她手中的纸条。
姜攸宁点点头,把手上的纸条朝上面递了递,让莫玲玲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好嘞,那我也帮小姜找一下!”莫玲玲说罢,甚至都没等姜攸宁摊开纸条,就兴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姜攸宁来不及说些什么,一扭头见她已经在满屋子乱翻,只好自己打开纸条,上面只用小楷写了一句话——
“雨落辰时响雷声?”。
哈?
姜攸宁举起白纸又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一遍,整张纸上确实只有这一句话。
辰时,古时候十二时辰,辰时对应早上七点到九点。姜攸宁掏出手机,现在八点多不到九点,正好是辰时时间范围之内。
雨落?雷声?
姜攸宁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门外,此时确实雷雨阵阵,难道这个纸条和这场雨有关系?
总不能这个纸条就是为了告诉她,辰时会下起大雨,响起雷声?
还是说辰时后雷声这场雨就会停下?
她摸不着头脑,只能暂且把这张纸条塞进衣兜里,等找到其他线索再一起琢磨。
灶洞里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姜攸宁又把这些灶灰和没烧完的干柴塞了回去,视线挪到了灶台旁边的大水缸上。
按照密室逃脱游戏的规律,这种水缸里面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有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拿掉水缸上的木盖,一股腐臭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哕。”姜攸宁没有心理准备,骤然被这股味道一熏,干呕起来。
“小姜,来看,这里也有东西。”莫玲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姜攸宁啪地一下把盖子重新盖了回去,一边干呕着一边扭头朝莫玲玲的方向走去。
不行,她得先缓缓,差点给早上早饭吐出来了。
“小姜,你看!”莫玲玲伸手抓住姜攸宁的手腕,把她拉了过来,兴致勃勃地抬手指着上方。
上面?
姜攸宁顺着莫玲玲的胳膊朝上看去,她手指着头顶绳子上悬挂的一块灰黑色的腊肉,腊肉上还有白色的蛆虫拱来拱去。
“哕——”
鼻尖还隐隐萦绕着水缸打开后传来的腐臭味,一抬头又受到这样的视线冲击,姜攸宁没忍住再次干呕。
“呀!”莫玲玲手忙脚乱地拍拍姜攸宁的背,急忙拉着她到一旁坐下休息。
见姜攸宁实在难受,莫玲玲想要找些水来给她喝,压压惊。
莫玲玲环视四周,目光锁定在灶台边的大水缸上。
姜攸宁捂着嘴呕的眼泪汪汪,恍惚间看到莫玲玲朝着一个方向直直地走去。
不要啊!!!
她绝望地伸出手,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玲玲伸手去揭开那个罪恶的木盖——
“哕——”
在满屋子的恶臭味中,姜攸宁头一次这么憎恨自己的哑巴人设。
莫玲玲乖巧地坐在姜攸宁面前,地上放着一张用塑料袋包裹的白纸,她低着头,时不时悄悄抬起头飞快瞟一眼面前脸色惨白的姜攸宁。
“对不起啊小姜。”
姜攸宁无力地摆摆手,看着莫玲玲从腊肉里取出来的塑料袋,伸出两根手指抖开上面包裹的塑料,取出里面的白纸。
纸上仍然只有一行用正楷写的小字。
“不见蚊虫唯闻声”。
姜攸宁从衣兜里掏出最开始翻出的那张纸条摆在一起,字迹一样,看样子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雨落辰时响雷声”理解成现在的经历倒也没有问题,那“不见蚊虫唯闻声”呢?
姜攸宁抬头,苍蝇还在绕着那块腊肉飞,苍蝇,她们老家方言叫“饭蚊子”。
这样想,又好像不对,纸条上的字似乎和她们现在的场景没有关系。
想不通,可能是线索还不够多吧。
姜攸宁把两张纸条一起放进兜里,站起身,做足了心理准备后走向灶台边的水缸,手刚伸出去摸到木盖的把子,想了想又缩回来,从兜里掏出一张口罩再次戴好。
她屏气凝神,一只手缓缓伸过去摸木盖,另一只手捂在自己的口鼻上。
一揭盖,又是一大股腐烂味扑面而来。
姜攸宁在口罩内干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闻了三次,已经有些习惯了的原因,这一次她竟然觉得尚且可以忍受。
仔细看才发现水缸里还留着大半缸的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水有些泛黑,看不见里面的东西,她举起从一边搜刮来的火钳,伸进水缸里搅了搅。
姜攸宁捏着火钳的手觉得受到了一些阻力,似乎没有平时搅水那么轻松,她皱着眉,又眯着眼仔细往水缸里看,随着火钳搅动的动作,她好像看见水面上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水纹。
水纹会是这样的吗?
姜攸宁带着疑惑拎起火钳,抬起来的时候她觉得有些莫名的吃力,加大了力气把火钳拉离水面,钳身刚刚离开水面一些距离,连带着从水里带出了几缕黑色的东西。
“咚——”
重物砸入水中的声音。
“怎么了小姜?!”
离她只有两三步距离的莫玲玲听到声音,立马快步上前,伸头一看,水面上只剩下了小半有些褪色的红色塑料皮套。
“哗啦——”
莫玲玲伸出手一把抓住火钳把,抬手往外一拉,一个不明物体裹绕着火钳的钳身被一起拉出水缸,嘭地一声砸在地上。
“嗐,我以为是啥呢,原来是个人头。”莫玲玲松开手,不以为然地说。
被莫玲玲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后退一小步的姜攸宁刚准备上前仔细看看,听到莫玲玲的话,脚又顿在了半空。
原来……
是个……
人头……
不愧是怪谈Npc,看人头跟看石头一样普遍。
姜攸宁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做好了心理准备后才走上去。
在昏黄的灯光下,地面上就是一滩往外不断渗水的黑色不明球状物体,也不知道莫玲玲是从哪里这么快辨认出这是人头的。
水缸内臭味的来源似乎就是这个人头,被从水里拖出来后显得味道更重了。
姜攸宁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拿着从一边捡来的木棍扒拉开那团黏糊糊的黑色絮状物体,丝丝缕缕的,应该是人头的头发。看来不是水是黑色,而是头发漂浮在水面上,显得水成了黑色。刚刚她伸入火钳进去搅动的时候,钳身应该就是被头发缠住,搅起来才显得这么吃力。
头发扒开,就是一张因为常年泡水而显得格外浮肿的脸,苍白肿大,姜攸宁头一次直接的认识到了什么叫作巨人观。
她用木棍戳着翻动人头,转过正脸看见人头的眼睛微微闭着,嘴巴鼓起,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塞了东西?
姜攸宁的目光忍不住挪到了一旁的莫玲玲身上。
“喏,就是这个。”
莫玲玲摊开的手掌上放了一个有些腐烂的菜帮子。
姜攸宁:“……”
她一言难尽地看向地上的人头,不是,怎么就饿成这样了呢?死了都不忘在嘴里含个白菜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