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战打完了,已到晚上。
姓曹的正跟其他将士夸夸其谈,说这夏恣不过如此,苏宁不过尔尔之类的话。
不过在木酣这些人眼里,只是蠢货行为,既然抓了,要么送到军营里,给他们好好套些情况,要么直接杀了,以绝后患,偏偏就是选了折磨别人。
带了不少兵跑了,害得另一边根本打不过了,这回来人少了不说,偏偏把人放在那,任他们自生自灭。
这笃定他们不能存活的自大行为,让人无语。
只叹,蠢货行为可算是被他做尽了。
偏偏现在还就是弹尽粮绝的时候了,他这胡来得毫无章法,压根就是雪上加霜,这让军中不少明白人愈发厌恶姓曹的。
木酣见此,轻叹一声,心中愈发苍凉。
亲信见此,心有所感,不语。
良久,这已经征战许久的老将终是卸去了所有的盔甲,眼神不再炯炯有神,是藏不住的苍凉和疲惫。
他轻叹道“余集,我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啊?”
余集没有说话,继续听着他的话。
“这几日,我总是想起年少,自己因为祖上与苏家有交情,又同为将门后人,时不时地来凉苏军营里跟他们打闹。
那会啊,大家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时不时地说着自己以后的事,想着未来该有多好。”
“现在,苏肃交了兵权,弃了自己最爱的神威军将士们,儿孙辈也不算美满,最后自己还是抑郁而死的。
而那个滑头般的苏穆自卫州之战后就下落不明。
至于段和,他是家破人亡,自己还杀红了眼,最后战死了。”
“而我呢?也不过是在这权力战争中逐渐失去了目标,选择放下武器的权利,任凭柳少相调遣。
不然啊,我就会像苏肃那样,领不了兵,打不了仗。”
“可我累了……是真的累了……”
老将的声音虚渺遥远,带着一丝丝死气。
余集跟了他很久,从自己五岁时被捡到在他身边当小厮,到自己十二岁跟随他上战场,这上下加起来的五十多年的情谊,他最清楚木酣的。
余集清楚,他在等个结束。
那夜,余集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
他说不出,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也在等,等老友所期盼的结束。
而与此同时,军营守夜的将士远远地看着一匹轻骑驰尘而来,正仔细打量,却发现是一手持银杏旗帜的凉苏贼子!
他神色慌张,正要敲警钟,通告敌袭。
结果,人家好像来遛弯似的,在离军营门前还有几尺的距离直接扔了东西,就立刻掉头走了。
等回过神了,人早走远了。
那守夜的士兵下来捡了那扔的东西,仔细一瞧,面色苍白。
竟是一张血书?!
那士兵立刻晃晃悠悠地跑进主帐里。
木酣等人对他的贸然闯入,有些讶然,正想罚他犯了军规,去领几个军棍,结果人家一个血书,直接把人镇住了。
余集见此,立刻询问详情,再三确认。
见士兵十分笃定,就放过了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木酣手上的血书。
木酣轻闻了上面的气味,说道“这是朱砂,不过这上面的内容挺有意思。”
余集听此,凑了过来。
只见几行大气磅礴的字,写在上面。
【至木老将军: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现今两方皆有困境,望将军欣采小辈妙计。
举先贤之举,以斗将决胜,何如?
此斗将,小辈愿以命相陪。
可向朝廷交代,亦可解双方困境。
何况,此计乃战事之内,万事可化。
苏琼 敬上 】
看到落款时,两人皆是一愣,笑了起来。
敢情……还真是那个传闻中死去的苏小侯爷。
木酣见此,笑道“苏肃啊苏肃,你这会有这大逆不道的孙儿,还如此命硬。”
说到这,他竟有些伤感,想起那个不打不相识的熟人,怅然一笑道“跟你年少时……一模一样。”
余集听此,轻唤他,“将军……”
木酣摇了摇头,只说道“走吧,他亲孙帮我们搭了桥,自然得好好走。”
余集听言,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可是将军……”
木酣还是摇头,眼神意外地坚定。
余集见此,只是不语。
这苏琼的方法自然是好的,斗将最本质的意义就是擒贼先擒王,玩得就是你死我活。
而苏琼提出自己参与斗将,看似是只要赢了他就可以收兵离开,给朝廷一个交代,但也同时意味着苏琼希望以擒王的方法,将这边的将领全部杀死,迫使他们退兵。
而最能让我们退兵的人物,就是木酣本人。
他这一死,就等于这个军营失去了定海神针,只有退兵的结局。
但也同时,苏琼也给他们杀死如同姓曹那般眼线的理由。
既是利,也是弊。
称得上一场豪赌。
不久,余集等人在商量这斗将的事。
另一边的凉苏,苏琼正被一众谋臣疯狂抨击中。
先是左边的沈然笑得特别灿烂,特别温柔道“苏琼,你是猫吗?你要是嫌你命长,我不介意帮你减点寿数。”
苏琼看向左边的他,笑了笑。
完了,这家伙笑这么灿烂……
然后是右边的谢矜面色如常地看着他,看似善解人意道“主公要是想去,谢某自然随你,这后事……谢某自会安排妥当。”
苏琼听言,更加坐立不安地笑了笑。
完了,完了,这都自称谢某了……
顾瑾默默在前方盯着他,不语。
苏琼见此,更想死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货直接不说话了……
顾瑜则在一旁偷笑,完全不顾苏琼死活。
桓凌毫无发现气氛的不对,见大家都这个样子,决定凑个热闹,扑上去,叫嚷道“你这个……”
苏琼见他这样,立刻把他的脸推开,喊道“大人讲话,小孩子就滚一边去!”
桓凌见此,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默默蹲在小角落里,抱着朗月,眼角掉着小珍珠。
顾瑜见桓凌这样,默默同情一秒,回头看苏琼又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默默幸灾乐祸亿秒。
三人见他这样,又怕他们说,又不肯认错的,只好无奈轻叹一声。
苏琼见他们的态度有些松动,补充道“我这计谋,你们也猜得到,除了退兵外,其实还有正名扬名的缘故。”
谢矜几人默默听他的解释。
苏琼继续说道“现今苏小侯爷在京城最大的名声就是草包纨绔,而世人大多信只言片语,这不利于以后招揽各方有志之士。
如今这一战,可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我需要赢这斗将为我正名,需要那些将士为我扬名,也好震慑一些势力。”
“所以,这斗将,非我不可。”
说完,苏琼郑重地看着他们,见他们面色有些犹豫,便顺势示弱讨好道
“我总不能让别人说我这智勇双全的谋臣们选主的眼光不好吧……”
他们听言,面面相觑半会,纷纷松了口。
旁观的顾瑜可是看得明白,心中不禁感叹,好一番计谋。
先坚决不听但又示弱,让人产生自己做得太过的想法,在等几人态度有些松动后,接着晓之以理地陈述理由,最后以情动人,完成绝杀。
高!实在是高!
不过……
顾瑜想起之前三人平常的讨论大事的态度,呵呵几声。
也就只有苏琼能做到让这三人态度放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