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萧逐意在不欢而散后,也冷静下来。
苏琼说得对。
如今的连云十三城,存在还是消失,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当利与弊对等时,人们总会采取无作为的态度,以时间来衡量是否采取行动。
但连云十三城没有时间。
只能寄托那可笑不定的人性。
也就是所谓的……心血来潮。
萧逐意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不喜欢“听天由命”这四个字。
倘若自己认了天,天下何人敢称“萧逐意”?!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与晋、安两家商议此事。
马夫唤了他一声,车轮的轱辘声也渐渐停了。
萧逐意起了身,出了马车,向一旁的马车吩咐道“今夜,本家主可能不回去了,过了一个时辰后,你就离开。”
“还有,记得给管家传句话,锁好门窗。”
马夫一一应下,接着目送自家家主走进一栋楼阁里。
这下,目及所见,只有自己府上的马车和跟了自己多年的伙计。
他拍了拍身边的马,一方面给自己壮壮胆,一方面也为了驱散一些寒气。
也是身边太过寂静,他便开始自顾自地跟马儿说起一些往事。
“想当年,我们一起逃战乱,来到了连云十三城,当时这里还真是一片荒凉……”
“但那时也算是安定,我们住了下来,接着就来了一群商人……”
“后来,我来了萧府……”
“仔细想想,要不是来了这,我也不会过这么舒服……”
此时的萧逐意不知道自家马夫的碎碎念,他正忙着打开密室的机关,进到密室。
暗门发出轻微的响声,灯火一簇簇地燃起,绵延不断地往深处探去。
萧逐意走了进去,心中暗数步数,停下,将右侧的火把左转一个角度,右转一个一个角度。
半晌之后,又一道暗门出现了。
萧逐意走了进去。
屋中只有重重叠叠的轻纱,与三个座椅。
萧逐意先是扫视已在屋中坐好的其余两位,便撩袍坐下,说道“明明都认识许久了,何必每次见面要如此麻烦。”
那身影比较清瘦的人,温笑道“经商一事,最忌垄断,安某还不想被如此误会。”
另一个人先豪饮了一口酒,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中气十足道“老安那事事周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天的,尽干一些琐碎事,你看,这碍事的轻纱不就他搞的。”
被说的人只是笑了笑,接着问道“无止,这次又是什么事?”
“应该不会牵扯那帮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人吧……”
萧逐意摇摇头,默了默,说道“陈瑞他来了,柳少相和苏琼也来了。”
在座的两位皆是一愣,空气一下子就凝滞了。
安浔沉思了一会,问道“当真?”
萧逐意呵呵几声,“这还能有假?有一个可是直接在我府里住下了!”
晋回江听了,当场就喷笑出声,“这是哪位神仙,真是好不要脸!”
萧逐意忽略他的哄笑,继续正题,“柳少相和苏琼都来与我作笔交易,柳少相是借生意给我们一个选择,简单来说,就是看似给我们一个把柄,营造出一种他需要我们的感受,但事实上,他压根就是来看戏的。”
“苏琼则是单纯做生意,但也不会做什么,但看他的样子,他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想来进一步确认柳少相的意图。”
“而陈瑞是来给我们定期限的。”
安浔听言,心中一沉,无奈轻叹道“我们的选择不就很明显了吗?”
“只要我们三家肯带头,连云十三城的百姓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萧逐意沉默了。
晋回江一看,顿时慌了,开口道“老萧!你真心的啊?!”
“咱三当年好不容易来到这,白手起家,亲自把这里搞得有模有样的!”
“你服了,不就把这几年的功劳全送了?!”
“你丫的,甘心吗?!”
萧逐意瞥了他一眼,敛眸轻叹道“我自是不甘心的,可眼下……你又有什么好法子?”
晋回江一噎,不说话。
萧逐意见此,抚额道“答应陈郡,不就是往火坑里跳?!”
“西边的情况,你比我熟,兵荒马乱、狗仗人势的,陈郡那人也贪得无厌,苛税颇多,我们去那,压根是活受罪。”
“其他边呢?”
“柳少相那边大多是世家的生意,老安比我们清楚,虽然赚得多,但亏心钱也多。”
“赚了也是折寿。”
“而且,商人最末,去那压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至于苏琼那边的生意,不如其他两方赚得多,且他那边多山,一直与我们的交集很少,具体情况,我们一概不知。”
“万一也是火坑呢?”
安浔听言,笑道“你这是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可我就是不甘心啊……”萧逐意怅然道。
安浔听言,只是一叹。
也是……
倘若他甘心了,早就跟他那破败的家一样,沦为烂泥一般的蠢货。
晋回江看了一眼萧逐意,犹豫了半会,说道“我出个馊主意,倘若不想如此,为何一定要顺从他们的意思?”
两人没明白。
晋回江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改变他们的想法,以此满足我们的需求。”
两人听言,恍然大悟。
但随后,萧逐意变了神色,说道“谈何容易?”
“我们可以交易的底牌在哪?”
“原先我们可以用财做底牌,但现在,人家压根不放在眼里。”
晋回江说道“陈郡应该是可以谈的吧?”
安浔回道“难说,谈判最基本的就是诚信,陈郡并不可靠。”
身边的两人不断地商量可行性,萧逐意却也在其中想清了一件事。
他笃声道“陈郡那边是万万不可的。”
“为何?”两人异口同声道
萧逐意解释道“正常来说,若只是看戏,何必亲自来?”
两人听言,噤了声。
“陈家是目的,连云十三城是弃子,棋手是柳少相,观者是……苏琼。”萧逐意轻喃道。
难怪……
他会如此坦白。
他突然想起少年离开前,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天下棋局,万物为子,乱子覆云,逢凶化吉。”
“我乱子出世,自幼不甘,你是怎么看的?”
他当时以为他自卖自夸,好不要脸。
现在想来,这话应是说给自己听的。
为乱子,搅风云,逢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