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琼没在顾虑什么,只是上前一步,轻笑一声,“御光听令!”
众人齐齐上前,握住自己武器,眼眸明堂带笑看向自己的主君。
那站在前列的少年将军大手一挥,朗笑道“狩猎开始!”
话落,众黑影穿梭在树林中,危险悄然而至。
……
此时的谷问寻还在寻找水源的路上。
他的思路很简单。
虽然不知道御光上将的考核具体是什么,但是苏琼既然已经给自己警告,那自己必小心面对。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溪水。
但山野茫茫,他也很难说可以找到。
如今他要做的只是边走边停,仔细听溪流声音。
也就在他停步的瞬间,他听到了一阵杂乱之音。
声音很小,少年分辨不清是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他,那绝对不是在山野中出现的声音。
他默默隐藏了自己的身影,屏住了呼吸。
渐渐地,谷问寻看着某处的灌丛中,走出一个身穿粗麻布衣,戴着草帽的人。
少年有些疑惑,但因为草帽的遮挡,他看不到那些的样貌,没法确认来人的身份。
但又想到苏琼的那句话,在仔细确认此人身上没半点杀气后,他还是谨慎地选择不出面,无视来人。
但来人似乎不愿放过他。
男人声音沙哑地向他的位置开口问道“少年,我不慎迷了路,可否告知我连云十三城往哪走?”
谷问寻见此,眉头紧皱,左脚微转,已然做好逃跑的打算。
但少年还是慢了一步。
一把大刀直接向他的胸口横劈过来。
谷问寻一惊,方应迅速得向后仰去,翻身看向袭击之人。
那大汉扛刀于肩,豪爽一笑,“少将军警惕力不错嘛?!”
谷问寻微微一愣,咬了牙,欲爆粗口,却见大汉指了指自己身后。
他眼睛微睁,僵硬地看向自己脖颈处的冰冷短刃。
只见方才问路的男子将草帽摘去,轻笑道“少将军,有人问路,定要去指路的。”
“要懂礼貌。”
谷问寻微微咬牙,压根没有跟他们寒暄的兴致,只是迅速地抓住那握住短刃的手,使巧劲,卸去短刃,并顺手将他过肩摔,迅速离开了现场。
被他甩在身后的两个老兵不以为然,依旧笑哄哄的,还不忘提醒道“少将军!我们只是给你打招呼的!后面可有你受的!”
谷问寻咬了牙,也是气急了。
他当然知道那是打招呼。
在两个跟成河一样资历的老兵面前,他就是一个愣头青!
只要他们下了决心,自己可不是随便跑掉的程度!
况且……
少年想起那两人散发出来的杀气,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两人……
是真的不带半点玩笑的“打招呼”。
而这只是开场?!
那之后,谷问寻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他只知道,有策略的围堵,满杀气的攻击,不停息的追捕。
仿佛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一般,每一步都精准了踩中了他们的陷阱。
那近乎绝望的天罗地网。
而自己……
呵。
月光下,少年躲在阴影下的山沟处,如同见不得个的老鼠一般,苟延残喘。
他紧捂着已然受伤的手臂,一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避免被他们察觉,一边尽力将自己紧绷至极的精神放松,以求尽快地恢复自己的体力。
也不知多久,少年有些无奈,望向树叶间浅浅显露出的零星,不禁地惨笑自嘲。
“第一天而已……”
……
另一边的苏琼等人默默拿着糕点闲谈,一边听着御光的来报。
少年挥挥手,表示已了解,让你们继续保持。
萧逐意看他这般懒散模样,还是没忍住地多嘴了一句,“苏君清,你是真心大啊?”
苏琼笑了笑,咬下一口糕点,含糊道“这小子第一天才受了手臂的伤,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曾祖父那代还有人第一天就全身挂彩的,但那位也是狠人,他硬生生撑到第三天,还当上来那一代的御光上将。”
已然被神威锻炼出来的狠人震惊到麻木的顾瑜只是呵呵几声,“你们神威……我已经无力吐槽了。”
姚齐明和关宣见此,尬笑几声。
沈然笑了笑,看向一旁的谪仙人,“梓微,你觉得……他会撑到第几日?”
谢矜手指微动,似刚回神,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向沈然。
“我……”
这刚微微开口,少年人的注意力却下意识地转向那斜上方一心糕点的苏琼。
“难说。”
沈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挑眉,却也不知这关苏琼何事,只是无奈轻叹一声。
“苏君清说得没错,梓微你……”
当真是藏不住心思的矜持猫儿。
谢矜闻言,转头看向他,有些疑惑。
沈然笑了笑,没做声,只是伸指让他看向某个人。
谢矜看了过去 ,只见那雌雄莫辨的少年郎笑着向他挑眉。
他有点不自然,但少年眼中不带任何私情的清澈眼眸,倒是让他放下心中的一些疙瘩。
谢矜笑着安慰自己,主公对他无意,这谣言实在是荒唐。
谣言止于智者,还是少在意的为好。
苏琼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暗色,抿唇轻笑。
而此时此刻,那狐狸商人将两人之间明里暗里的互动一一看到眼里,心中有些惊骇狐疑。
这……是错觉吧。
……
天光初显,第二日的“狩猎”悄然进行着。
御光老兵们围在一处商讨今日的对策。
那先前扛刀打招呼的大汉“孙亥”笑了笑,“要我说,就把这龟孙好好逼得无路可退,以人数直接碾压。”
“老胡,老办法可不能多用,你也看到了,当初我扮成路人的时候,那小家伙的警惕心都没放下。”程茂摆手道,“更何况,昨日还把他逼急了,这奇袭围堵的法子可没多少用处了。”
孙亥拍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是哦!你老程头那出神入化的屏息本事我可见识过的,就这么一个普通人都要犹豫一下。”
说完,他有些抱怨道“果然是主君多了嘴的缘故,以往都没这么仁慈的。”
“向来是不知何时何地,就开始考核的。”
程茂笑了笑,“你当真觉得主君仁慈?”
孙亥疑惑挑眉,“不然呢?”
程茂不禁轻叹一声,“你忘了……”
“当今苏家的当家人,可是被向来称作‘天下第一将才’的苏家人称作怪物的人。”
“被一群天才称作怪物,你懂这个意义吗?”
孙亥愣了愣,干笑几声,拍拍胸脯道“待这事结束,我定要找主君一战。”
程茂无奈摇了摇头,笑道“罢了,我方才想到一个法子,你干不干?”
“说来听听。”
程茂贴耳低语了一番。
孙亥一听,眉眼尽展,对着程茂又指又点道“好你个老滑头!就知道你鬼点子多。”
程茂自豪一笑,“当然,我可不想你们这些正规军出身的一板一眼,我老江湖了。”
孙亥呵呵几声,“可别拉上我,我就一土匪混混,十几年前随便想劫个财,财没劫成,人还买了,要拉就拉那失魂落魄的老成去。”
“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被他亲手宰了,他老心疼了,连这上好的机会都不要了。”
程茂无奈,“你也要这样说,那孩子也好歹也是你兄弟老赵的孩子,你也看着他长大的,心里也难受吧。”
孙亥傲娇一哼,“我比老成心里亮堂多了,放得下事。”
随后,他微微一叹,“这孩子……到底是我们疏忽了。”
程茂欣慰地笑了笑,“但也幸好……这小子知道走错了路,就得承担后果。”
孙亥摆手,“别说那糟心事,注重眼下的事。”
说罢,二人又围绕着那个主意展开一系列讨论。
……
此时此刻的谷问寻,因为昨日的追击,饥饿感剧增,眼前时不时就要模糊一下。
但幸好不至于撑不过今天。
谷问寻再理了理已经包扎好的手臂,微微活动,确保伤口裂开的最大范围,轻叹一声。
“还好……还可以摔几个人。”
他缓缓起身,默默观察周围。
昨日被追击途中,自己有意留意他们的动向以及溪流的具体位置。
但很遗憾,他们的攻击过于密集,自己难以分神,没法确认溪水的位置。
如今是第二日,他们在明知自己的身体情况下,定然不会给自己补充体力的机会。
也就是说,他们为了让自己早点淘汰,必会严加死守溪水。
……人多的地方是溪流的位置。
但倘若这样,那么,就是人多势众,在劫难逃。
谷问寻心里一番较量。
最后,下了决心。
不管了!机会此生一次。
错过了,御光不会是他的,苏琼那人……也不可能认可我。
拼了!
……
“胡!”
那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将牌一推,摆开,朗笑招手道,“诶,说好的,谁输的最惨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顾瑜沉默了一会,推牌抱怨道“这不公平!为什么你们运气这么好!为什么是让最惨的说!明明已经输的够惨了……”
萧逐意边将桌面的牌洗净,边笑着打趣道“顾无缺,你也好意思,我们看你出老千已经很久了,一直都没戳穿你就很不错了。”
顾瑜身子一僵,看着自家兄长在一旁尴尬地轻咳几声。
苏琼笑了笑,“这牌九还挺有意思的,我在京都的时候,就见那些世家子弟最爱玩这小玩意。”
沈然将牌推给萧逐意,便默默起身给谢矜让位,一边打趣苏琼,“听你这话,你似乎掺和了不少。”
苏琼不以为然地将一旁的糕点拾起咬下,眼睛不移地看着面前的洗牌,含糊道“我在京都混纨绔子弟的时候,他们就喜欢打赌,牌九、掷骰子、叶子戏等等,我都玩过一阵子。”
“因为他们喜欢玩大的,我只好每次都赢。”
“说起这个就好笑,他们还让我去南风馆来着,让我看男人跳舞,尺度嘛自然有些大的。”
顾瑜皱眉,“看男人……”
“不会还——那啥吧。”
苏琼微微挑眉,看向他,笑道“达官贵人嘛,多少有了权利就有些空虚寂寞的,家花腻了,就找野花,女人玩够了,就会找男人。”
“不信,你就问谦润。”
顾瑜看向一旁的沈然,神色复杂。
沈然抿茶的动作微顿,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这可以说是一种风气了,幼年之时,我们就常见某些人会带着娈童或禁肏来到一些公众场合。”
“只不过……那种场合我们可以不用去的。”
顾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止住话头,“别!你们可别说了!再说就把我的三观给震裂了。”
“我还只是个孩子。”
苏琼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补充道,“你这都接受不了,那你如果看到当时的荒唐,你不会就直接吐了吧?”
顾瑜咬牙,“别说的,你好像接受得了似的。”
苏琼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摸好牌,“到你了,萧无止。”
这个时候,顾瑜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苏君清这家伙,一旦真有这事,他就越加表现得风轻云淡的。
所以……
“你来真的?!”
苏琼看着他,微微皱眉,“就看一群男人妖精打架而已,跟看避火图一样。”
“有什么好说的?”
“而且,你不合群点,小心他们把你当靶子搞。”
“毕竟……我这样貌去当个小倌,就可以随便名满天下了。”
顾瑜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谢矜下意识地抚了抚牌面,低首开口道“所以主公,你……加入他们了?”
苏琼被吓了一跳,“你可别胡说!”
“我也只是偶尔去几次,那是无法避免的情况才去的。”
“而且,我也只是贪图几杯酒,随便招了个顺眼的小倌,就往清净的角落里坐下来了。”
“更何况,南风馆可是风月楼名下的,那家伙的地盘,他总会护着我点的。”
少年说到这,话头突然一顿,微微仰首,托起下巴,“这样一说,好像我叫来的都是当今魁首来着。”
“诶——也不知风月楼的牡丹如何了?”
萧逐意听此,来了兴致,“怎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苏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可说笑了,我与牡丹妹妹相处得清白。”
“只是上次听她曲的时候,被她主人吓得断了弦,也不知有没有受罚。”
“她弹的曲,向来是天下第一绝。”
“美酒、美人、美曲,三美俱全,可别说多惬意了。”
萧逐意呵呵几声,将牌打出,拱火道“看到没有,苏君清可是贪图享乐了。”
苏琼当即反驳,“醉卧美人膝,提枪战沙场,都是我的乐趣,你别老污蔑!”
萧逐意笑了笑,“那你老相好有几个?”
“全天下的美人都是我的相好,美人就该被好好疼惜,当然,挚友之类的关系就算了。”苏琼笑道。
顾瑜听此,松了一口气,“你这家伙,听起来男女不忌的,好吓人。”
“不过你苏家一向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怎么到了你这就……”
苏琼将牌打出去,笑道“怎么说呢,可能是随我娘了。”
“我娘向来惊世骇俗的,她自己的歪理就是平等对待每一位美人,不论男女的那种,按她的话来说,就是每一朵娇花都值得被疼爱一番。”
“也或许这个,我向来对待女孩子比对待男子更有耐心一些。”
“我赢了。”
顾瑜哀嚎,“不——”
谢矜悄声问道“这是他第几次?”
萧逐意笑了笑,“第十次,等下结算的时候,他就要把自己的老底都扒出来了。”
苏琼呵呵几声,“顾无缺,实在不行,不如让你哥来?”
顾瑜默默看向自己打算逃避的哥,“他不靠谱。”
沈然笑了,“那你就没救了,除非你让苏琼别玩。”
顾瑜犹豫了半会,指尖弹剑出鞘,幽幽地看着苏琼。
苏琼将佩剑摔在桌上,和善一笑。
“想死就说。”
顾瑜见此彻底绷不住了,蹲身捂脸痛哭,“你们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