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芝梅掐着手心。
只不过空领着正室的头衔,却连府里的老嬷嬷都要给她脸色看。
府中庶务都是这个温氏管理,下人只听温氏并不服她的管教。
嫁进蒋府的第二日,温氏对她客客气气,却丝毫不提管家之事,她于是和蒋迅提起,却不料劈头盖脸的骂了她一顿。
骂她没良心,刚进府就想着夺取管家权。
说温氏没了她哥哥,在府里孤苦度日,做弟弟弟妹的不想着好好孝敬她,却一心盘算着这点事情,怎能对得起他死去的哥哥!
她道如此厚待嫂嫂全是兄弟情深。
却不知他这位好夫君每每夜里趁她歇下,入了她嫂子的屋子。
直到灯灭了,也没见人出来。
她眸色幽深深,面上比冬天的风还要僵冷。
陆老夫人细细看了一眼包装精美的手信,满意的喟叹了一声:“这些可花了不少银钱吧,回去告诉蒋迅,都是一家人,以后回家来不用这么破费。”
陆芝梅淡淡的瞥了一眼,咬着唇道:“这都是夫君孝敬母亲的,是他的一片心意,母亲只管收下便是,不然夫君便要怪罪于我的。”
这些手信哪是蒋迅买的,都是她用嫁妆的钱置办的。
人不跟着来已经失了面子,礼数再不到位那就难看了,何况她这位陆老夫人精明得很,面上这么说那只是客气,若真随意买了敷衍的东西,指不定在背后如何说她。
何况,陆芝梅不想让陆家的人知道她在蒋家如何,从前是庶女,卑微低下,如今成了谘议参军夫人,该是她在陆家抬起胸头的时候。
陆老夫人眯着眼,笑吟吟道:“听说蒋迅一身好武艺,你哥哥之远也文武双全,不若哪天得了空,让你夫君和之远多切磋切磋。”
她使了个眼色,陈嬷嬷方递上茶来,陆芝梅笑着接过,心里却和明镜似的,都进门多久了,才想着倒茶,不是施威又是什么。
陆芝梅捧着那杯热茶,并没有接这话里的意思,保留了三分遐想的空间:“母亲也知道,安定王管着朝中大小事务,夫君自然也忙得脚不沾地,连我也经常不得见,若有空,我会转达母亲的意思。”
这话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全推给了蒋迅,由他做主的意思。
陆老夫人眯了眯眼,知她觉得脱离了陆家,觉得翅膀硬了,开始摆起谱来,默默转着手指上一枚金戒指,悠悠道:“芝梅,你要知道,你能嫁给蒋迅,仰仗的是咱们陆家,你哥哥是驸马是大将军,光这点,蒋迅会用到咱们陆家的一天。”
“而你不过是个小小庶女,你能给蒋家带来什么?”
“没有陆家替你支撑,你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陆芝梅捧着茶的双手在抖,陈嬷嬷用余光瞄了一眼,提醒道:“梅娘子,茶要凉了,还不快些喝了。”
陆芝梅勉强笑了一笑,捧着茶啜了一口,“我是陆府出来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做,陆府好,我才能更好。”
陆老夫人听她这般说,心里笑她识趣,脸上也越发笑得亲切,留她一起用午饭。
午过三旬。
陆老夫人亲自让陈嬷嬷将陆芝梅送到大门外,一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进去了。
将手拢在袖子里,吩咐守门的小厮道:“外头冷风大,还不快关上大门,免得冷气进来!”
陆芝梅站在风口处,发髻上的珠钗被风吹的琳琳作响。
这趟回门,没有给陆家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陆老夫人借着陈嬷嬷的口,在嫌她无能。
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应该暖烘烘可冬日里的风渐渐把这温暖逼散,加之四面八方的风吹来,陆芝梅无端的生出了一丝林寒洞肃之感。
她打了个寒噤,抬头一望。
只见一道道矮墙上接连的是红壁深深的高墙,一重重的琉璃红瓦披着生冷而方正的棱角,阳光投下一片整齐的影子,漠然地俯视着陆府。
呸!
陆府不也仰仗着公主府!
没了长公主,他们什么也不是!
陆芝梅就在一片鄙视愤恨中离开了陆府。
陆芝梅前脚刚走,露莹便去了陆老夫人的院子。
她拿出一条盘金葫芦拱寿风毛披肩奉于她面前,“老夫人,天越发的冷了,妾亲手做了一件披肩,望老夫人能喜欢。”
陈嬷嬷双手接过,陆老夫人抚摸着柔软的缎面,上面用金绣绣着一串串的葫芦,寓意很好,自然看着喜庆。
陆老夫人的笑都要挂到眼角边了:“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比那位整日守着府门库房,一毛不拔的人强多了。”
露莹心领会神,自然明白她嘴里一毛不拔的人是谁,只甜甜的笑着:“老夫人是大爷的母亲,家里头的顶梁柱,妾不孝敬您还能孝敬谁!”
陆老夫人将她手心捏在手里,十分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的孝心我都看在眼里,以后这位份不会委屈了你的。”
她还没来得及感谢,陆老夫人又开口:“厨上刚炖好一锅鸡汤,你去替我送给之远,让他不要这么劳累。”
露莹起身,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多谢,老夫人。”
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去吧。”
这厢露莹得了吩咐,提着食盒前往陆之远的院子。
秦昭昭便得知了消息。
府中霉运接连不断,陆之远这几日心力憔悴。
露莹轻轻放下食盒,取了薄荷膏,手心上沾了一点,往他太阳穴上轻揉。
陆之远舒适的喟叹一声,睁眼便见到一双皓白的柔荑来。
随即一道柔媚的声音落在他耳边:“老夫人念大爷劳心劳神,便让人炖了碗鸡汤来,命妾侍奉于大爷。”
陆之远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她的手,露莹顺势跌坐了下来,“昭昭虽跟我最久,但从前的顺婉却也在多年的时光中磨平了,变得刻薄和自私,倒叫我都不认识她了,这府里也就只有你最能明白我的苦心。”
秦昭昭举步入内,便听到陆之远如此评价她。
她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