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道:
“吾乃齐天大圣孙悟空,因保东土唐僧西天拜佛,路过此国,知你这伙邪魔欺主,特展雄才,治国祛邪。
正没处寻你,却来此送命!”
那怪闻言,不知好歹,展长枪就刺悟空。
悟空掣出金箍棒,劈面相迎。
棍是龙宫镇海珍,枪乃人间抟炼铁。
凡兵怎敢比仙兵,擦着些儿神气泄。
大圣原来近混元,妖精本是邪魔孽。
鬼祟焉能近正人,一正之时邪就灭。
那个弄风播土唬皇王,这个踏雾腾云遮日月。
丢开架子赌输赢,无能谁敢夸豪杰!
还是齐天大圣能,乒乓一棍枪先折。
那妖精被悟空一铁棒把根枪打做两截,慌得顾性命,拨转风头,径往西方败走。
悟空早有准备,将妖怪拿住,提着后领说道:
“我老孙放你回去,报与那赛太岁。
若是把金圣宫同随行之人放回,我老孙也不追究。
若是冥顽不化,我老孙棒下可不留情了!”
那妖怪支支吾吾,弓腰弯背缩作一团,只得点头。
悟空将其一抛,放回西边去了。
悟空把妖怪赶走,将国王迎了出来。
国王正举杯谢过悟空,就有人报:
“西门上火起了!”
悟空闻言,连忙将金杯连酒望空一撇,当的一声响喨,那个金杯落地。
国王还以为得罪了悟空,连忙躬身请罪。
悟空笑道:
“陛下,你见我撇杯,疑有见怪之意,非也。
那妖败走西方,我不曾赶他,他就放起火来。
这一杯酒,却是我灭了妖火,救了西城里外人家,岂有他意!”
果不其然,少顷间,又有官来报:
“好雨呀!
才西门上起火,被一场大雨,把火灭了。
满街上流水,尽都是酒气。”
悟空道:
“那怪不知死活,我放他去通风报信,他却还敢作恶。
国王稍等,我老孙亲自去那麒麟山獬豸洞,会一会这赛太岁!”
国王正吩咐备下快马、干粮与盘缠,八戒就笑道:
“你这国王却是目光短浅了,难道没见着我师兄会腾云驾雾么?
若是等你的快马,那妖怪早就打到你朱紫国来哩!”
悟空也笑道:
“国王勿忧,且稍等片刻。
似这三千里路,我老孙斟酒在杯,尚且不冷,就能打个往回。
此地有我师弟护持,定能保你朱紫国周全。”
八戒笑道:
“我们师徒四个金仙,就算是灵山也拿不出来给你守门用,你且宽心。”
国王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悟空将身一纵,向西飞去,早见一座高山阻住雾角,山中种类不俗,一派妖仙居住的模样。
悟空知这便是麒麟山獬豸洞,即按云头,向下去找寻妖精洞府。
忽得看见那山凹里烘烘火光飞出,霎时间,扑天红焰,红焰之中冒出一股恶烟,比火更毒。
那烟不是灶筒烟,不是草木烟,烟却有五色:
青红白黑黄。
熏着南天门外柱,燎着灵霄殿上梁。
烧得那窝中走兽连皮烂,林内飞禽羽尽光。
悟空见此心惊,又见那山中迸出一道沙来。
这沙也不普通,铺天盖地,迷人耳目。
悟空循着烟沙而去,才走一会这烟沙边平息了。
只听得一个铜锣声响,悟空道:
“我走错了路也!
这里不是妖精住处。
此锣声分明是官道驿卒传令之音,待老孙探个分晓。
且等老孙去问他一问。”
悟空正行间,见个巡山小妖,身负黄旗文书,足下生风敲锣疾行,悟空笑道:
“原来是这厮打锣。
他不知送的是甚么书信,等我听他一听。”
悟空变作虫儿飞到小妖身旁,只听得那妖精敲着锣,絮絮叨叨、自言自语道:
“吾王忒狠毒!
三载前强掳朱紫国金圣宫娘娘,至今未得亲昵,倒害得多少宫娥顶罪丧命。
两个来弄杀了,四个来也弄杀了。
前年要了,去年又要,今年又要,今年还要,却撞个对头来了。
那个要宫女的先锋被个甚么孙悟空打败了,不发宫女。
我大王因此发怒,要兴兵征讨,教俺递战书。
那国王若敢接战,必遭飞沙毒火之厄,满城军民化作齑粉。
届时吾王称帝,我等称臣,虽然也有个大小官爵,只是天理难容也!”
悟空笑道:
“这妖精还是个好妖精,知道是好是坏。
但只说金圣皇后一向无缘,未得沾身,此话却不解其意。
等我问他一问。”
悟空便在前方变作个小道童,转过山坡,对小妖问讯道:
“长官,哪里去?
送的是甚么公文?”
小妖也不疑有他,住了锣槌,笑嘻嘻的还礼道:
“我大王差我到朱紫国下战书的。”
悟空继续问道:
“朱紫国金圣宫娘娘可曾与大王配合哩?”
小妖道:
“自前年摄得来,当时就有一个神仙,送一件五彩仙衣与金圣宫。
她自穿了那衣,就浑身上下都生了针刺,我大王摸也不敢摸他一摸。
但挽着些儿,手心就痛,不知是甚缘故,自始至今,尚未沾身。
早间差先锋去要宫女伏侍,被一个甚么孙行者战败了。
大王愤怒,所以教我去下战书,明日与他交战也。”
悟空与小妖道别,使了个瞌睡虫,便将小妖迷晕在路旁,拖进草丛中,取下他的战书藏于袖内,还摸到镶金的牙牌,牌上有字,写道:
“心腹小校一名,有来有去。
五短身材,扦挞脸,无须。
长川悬挂,无牌即假。”
悟空笑道:
“有来有去,可真是个好名字。
还将样貌描述了,经常悬挂,无牌即假,好严明的妖怪!”
悟空变作有来有去的模样,敲着锣径寻洞府而去。
正行时,只听得人语喧嚷,凝睛观看,原来是獬豸洞口把门的大小头目排列在那,约摸有五百名。
悟空径行至獬豸洞,正欲看看洞景,只闻得猩猩出语道:
“有来有去,你回来了?”
悟空只得答应道:
“来了。”
猩猩道:
“快走!
大王爷爷正在剥皮亭上等你回话哩。”
悟空闻言眉头一皱,暗道:
“剥皮亭?
好狠毒的妖怪,怎的取这种名字?”
悟空闻言,拽开步,敲着锣,径至二门之内,忽抬头见一座八窗明亮的亭子,亭子中间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魔王,真个生得恶象。
但见他:
幌幌霞光生顶上,威威杀气迸胸前。
口外獠牙排利刃,鬓边焦发放红烟。
嘴上髭须如插箭,遍体昂毛似迭毡。
眼突铜铃欺太岁,手持铁杵若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