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6 章 来到比丘国
师徒五人进了城,见一老军在向阳墙下,偎风而睡。
悟空上前摇他一下,叫道:
“长官。”
那老军猛然惊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悟空,连忙跪下磕头,叫道:
“爷爷!”
悟空道:
“你莫要大惊小怪,俺老孙非是凶神恶煞,你扯着嗓子喊爷爷作甚!”
老军伏地捣蒜般叩首道:
“你是雷公爷爷!”
悟空道:
“胡说!
我们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僧人。
适才到此,不知地名,问你一声的。”
那老军闻言,方收了三魂七魄,揉着眼窝打个老大的哈欠,骨碌爬将起来,捶着腰眼唱喏:
“长老,长老,恕小人之罪。
此处地方,原唤比丘国,今改作小子城。”
八戒道:
“定是那国王做了短命鬼,接位的是个穿开裆裤的,故此改名。”
三藏皱眉道:
“休要胡吣,断无此理!
且进城去寻个明白人问来。”
沙僧整着行李道:
“师父说得是,这老君被大师兄唬破了胆,说话颠三倒四,须得进城细访。”
待进得三重城垣,但见市井繁华,街衢齐整。
师徒四众牵着马,挑着担,在街市上行走多时,看不尽繁华气概,只有一件奇事——只见家家门口都放着一个鹅笼。
三藏问道:
“徒弟啊,此处风俗古怪,怎么户户门前摆着鹅笼?”
八戒听说,左右观之,果是鹅笼,排列五色彩缎遮幔,咬着手指嘿嘿笑道:
“师父,今日想是黄道良辰,宜结婚姻会友,都行礼哩。”
悟空道:
“胡说!
哪里就家家都行礼!
其间必有缘故,等我上前看看。”
三藏道:
“你先变化一番,不然吓到了城中百姓,却是麻烦。”
悟空应是,随即捻着诀,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蜜蜂儿,展开翅,飞近边前,钻进幔里观看,却见笼中坐着垂髫小儿,或啃果嬉戏,或啼哭耍闹。
连看十数家,尽是男童,更无女娃。
悟空看罢,现原身回报三藏道:
“那笼里是些男童,大者不满七岁,小者只有五岁,不知何故。”
三藏见说,疑思不定。
忽转街见一衙门,乃金亭馆驿。
三藏喜道:
“徒弟,我们且进这驿里去,一则问他地方,二则撒喂马匹,三则天晚投宿。”
四人入得驿馆,早有驿丞整冠相迎。
叙礼毕,三藏道:
";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灵山拜佛取经,今到贵地,望大人照验通关文牒。";
驿丞忙奉香茶,安排斋饭马料,躬身道:
";圣僧宽心歇宿,待明日早朝,小官引朝见驾。
今晚且于敝衙门宽住一宵。";
少时斋饭毕,驿丞引众至厢房安歇。
三藏合十称谢,问驿丞袂道:
";贫僧有一事不明,望大人开示。
敢问贵邦育儿,可有甚见解?";
驿丞道:
";日月同辉,人伦同理。
父精母血,十月怀胎,乳哺三年方成童稚,与中土何异?";
三藏道:
“据尊言与敝邦无异。
但贫僧进城时,见街坊人家,各设一鹅笼,都藏小儿在内。
此事不明,故敢动问。”
驿丞附耳低言道:
";圣僧休问!休问!
趁早安置,来朝好赶路程。";
三藏一把扯住驿丞,攥紧驿丞的袖子不松,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驿丞摇头摇手只叫:
“谨言!”
三藏一发不放,执死定要问个详细。
驿丞无奈,跺脚长叹,只得屏去闲杂人等,独在灯光之下,悄悄而言道:
“方才所言鹅笼蹊跷,实乃吾王无道丑行。
圣僧何苦刨根问底!”
三藏双掌合十,坚定请问道:
“何为无道?
必见教明白,我方得放心。”
驿丞以袖掩口,烛光摇曳好似魔影重重,说道:
“此国原是比丘国,近有民谣,改作小子城。
三年前,有一老人打扮做道人模样,携一小女子,年方一十六岁,其女形容娇俊,貌若观音,进贡与当今,陛下爱其色美,宠幸在宫,号为美后。”
三藏听到此处心中悚惊,不是他太胆小,而是他们师徒动不动就和观音打交道。
或许在这驿丞口中,观音只是美的代表,可谁知道,驿丞说的到底是美,还是真的和观音一样?
三藏小心求证道:
“真是和观音一样?”
驿丞正说得兴起,见三藏问得如此荒唐,嗔道:
“你这和尚,怎如此亵渎菩萨?
我等凡人怎知菩萨真容?
只是那女子极美,有殿内神像几分神似罢了。”
驿丞继续说道:
“陛下有了这美后,六宫粉黛无颜色,昼夜贪欢。
如今龙体如风中残烛,太医院束手无策。
那进女子的道人,受我主诰封,称为国丈。
国丈有海外秘方,甚能延寿,前者去十洲、三岛,采将药来,俱已完备。
但只是药引子利害:
单用着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的心肝,煎汤服药,服后有千年不老之功。
满城鹅笼皆药童,百姓惧怕王法,俱不敢啼哭,遂传播谣言,叫做小儿城。
这般伤天害理,岂非无道?
明日朝见切记谨言慎行!”
言毕抽身而退。
三藏闻言,沉默不语。
悟空上前叫道:
“师父,这国王这般无道,哪有一点儿国主气度,真乃妖魔也!
不若将其斗倒,选个有才能的上位。”
三藏脸上挣扎,为难道:
“国主得位并无不正,我等还是劝诫为好。
朝代更替此乃人间之事,我等怎可以仙神之力,干涉一国之兴衰?
因果孽障,谁人担得起?”
八戒笑道:
“师父,你咋还和凡人一样,这人族国度之兴衰不就是上面一句话的事?
你如今是金仙了,上面不会追究,还得看我们过这比丘国去取经为我们叫好哩;
又是为了这些小童性命、为这比丘国换个有道国主,于这比丘国而言也是大善事,只能说是功德,哪里来的孽障?
至于其他的,管他作甚?”
三藏这才醒悟,说道:
“八戒,就算是天庭,也不能干涉人间之事,天行有常,是谁定的规矩法度?
不是天,是神!
那这便是假的!
人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在国君,不在天神,不在天庭。
甚至也不在······”
三藏说着说着声音越发高昂,身上的修为不住涌动,心中的境界愈发清晰,佛光灿灿,似要突破瓶颈。
可在修为不断增长、大道逐渐清晰的愉悦之时,三藏似乎是想起之前在狮驼岭中天道忽现的眼状纹路,心中一凉,忽得止声。
但体内的变化仍在继续,三藏缓缓说道:
“确实如此,只不过我等还是明日上朝见过国君再说。
若能劝谏,使其从善,自然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