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北风呼啸,冰原绵延不尽。沈易与柳如絮历经生死雪崩后,再度踏上了通往边关要地的官道。虽伤势未愈,但难得有一日风雪稍歇,两人借机昼夜兼程,务求尽早抵达北疆边城。
柳如絮裹紧灰色斗篷,观察左右山势:“再往前十里,就是边关辖区,传闻那里驻守的‘平戎军’与父亲沈自成往日关系匪浅?”
沈易神色坚毅,回想父亲生前旧事:“对。当年父亲曾与平戎军某些将领一同抗敌。若能找到父亲的老战友,也许能查出暗勋与国公府勾结的更多证据……”
他语气虽冷静,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恨意:沈家冤屈、铁狼首恶、朝堂内鬼……这一切都逼得他必须在此地揭开真相。
午后时分,漫长的山道尽头,终于出现一片驻军痕迹:沿途置有简易栅栏与官兵警戒,远处更能看见高耸的土墙——那正是边关镇的围墙。呼喊声和巡逻马蹄声在寒风中回荡,给了沈易一丝“重返人间”的暖意。
柳如絮扶着沈易往前:“小心点,暗勋或许先到一步。别轻易暴露身份。”
沈易点头:“嗯。我先不说自己是沈家遗孤,只说受父亲遗嘱来投奔某位旧识。”两人结伴走近城镇外,一股边关的粗粝风味扑面而来——来往多是镇内兵丁与少量商队,互相探究着陌生面孔。
城门口几名佩刀士兵正检视进出的客商。为首的小队长见沈易、柳如絮衣衫破损带血,加之背负刀剑,登时喝令:“站住,尔等何人?来此作甚?”
柳如絮微微抱拳,竭力平静道:“我们是远道来此投军的普通百姓,被雪崩伤了脚,想进城求医。”沈易在旁配合,故意弯腰捂住腰间伤处,一副奄奄模样。
那小队长眯眼扫他们一圈,带着些许不屑与警惕:“边关兵事吃紧,乱民不得擅入。可有引荐?保人?”
沈易抬头:“我们知道这里驻守平戎军都统柴将军,他当年与我父亲曾是战友。愿去军营求见。”
小队长哼了声:“都统大人岂是随便可见。……算了,先押到镇卫所,待上官问话再说。”
沈易和柳如絮无奈,只能服从。两名士兵搜了搜他们行囊,发现仅有干粮与少量药粉,并未露出锦衣卫之类令牌(早怕惹麻烦,暂时收起不显)。
士兵们半信半疑,遂带着二人进入镇中卫所。这是边关守军的保卫衙门,有些类似小城镇的军事管理处。大门两侧竖着旗帜,院中有不少巡逻官兵,一派戒严森然。
小队长将二人押到院内,吩咐:“你们先等着,等百户大人审问。”
沈易与柳如絮焦急相视:被扣押检查也许还好,但若暗勋在此势力渗透,随时可能再遇暗害。
不多时,一个身穿甲胄的百户官从堂内走出,沉眉打量:“就是你们要见都统柴将军?可有凭证?”
沈易只好亮出父亲当年的一块老营腰牌,在雪崩前还留在怀里。那百户官接过细看,面色稍微缓和:“沈自成……确有其名,当年立功不小。你们真是其后人?”
沈易含糊应:“正是先父。此番来此,只想见都统一面,递上一封遗书。”
户官低头琢磨:“都统大人这几日战事繁忙……好吧。你们先住在卫所客房,明日等我上呈。若都统答应召见,你们再去军营。”
沈易暗暗松口气:总算没有被拒之门外。柳如絮也点头称谢。百户官吩咐:“不许随意外出,卫所里也有巡逻兵。若你们真是良民,隔日自可放行;若乱跑,小心军法。”
被安置进一间简陋客房后,沈易俯卧在破床上,腰伤发作,再也无法撑住,冷汗涔涔。柳如絮忙替他敷药,用那“玄踪”给的粉剂。她脸色亦苍白,勉强在屋里守夜。
夜幕降临,卫所火把点起,外面巡逻兵来回脚步声不绝。沈易隐约感觉气氛紧绷,像有人在暗处监听。回想先前暗勋对军方渗透……更是担心。
柳如絮低声:“希望都统柴将军真是父亲旧识,否则万一卫所内部有暗勋同党,我们危矣。”
沈易神色坚毅:“若真无路,我们只能硬闯军营,死中求生。”他们均记得父亲遗留线索中有提
“柴将军曾欠沈自成一条命”,或许此人尚存忠义之心。
半夜时分,沈易浅眠时猛地惊醒,似感觉到有人在门缝外观察。柳如絮也立刻提刀而起,轻轻凑近门侧。
门外似有轻微脚步,然后很快消失。沈易蹑手蹑脚开门看,走廊空无一人,但地面留下一片淡淡的水痕,好像有人泼洒了什么液体后又擦去?带着一丝古怪气味。
柳如絮皱眉:“难道又下毒?”
沈易警惕:“可能是某些同伙在搞鬼。我们必须小心,别随便碰门窗或食水。”两人返回房间,把门窗也堵住,不再多言。
翌日清晨,门外响起敲门声,沈易与柳如絮皆高度戒备:“谁?”
一个卫兵朗声道:“百户大人有令:都统柴将军已允见你们,速去偏厅。”
沈易松口气,与柳如絮稍作整理,带上父亲的老营腰牌与那封“遗书”。身心紧张:**若柴将军果真可靠,或将打开关键突破口;若他已投靠暗勋……**后果不堪设想。
到达偏厅,只见上首坐着一名魁梧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眉宇豪迈却带沧桑,身披盔甲外衫。那百户官立在一侧。一见沈易二人,魁梧男子眸中微微一亮:“你就是沈自成之子?”
沈易抱拳上前:“晚辈沈易,见过都统大人。”他捧出老营腰牌与一封父亲的手迹信笺,恭敬奉上,“先父病逝前曾嘱托,若我到北疆,便求将军您相助。”
柴将军默然接过腰牌与信笺,指尖微颤,看着那熟悉名字,沉沉一叹:“唉,老沈……当年边关共患难,没料他……竟遭此祸事。”
柳如絮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心中略松。沈易紧跟道:“家父冤死,背后有暗勋势力与朝堂权贵勾结,我想请都统大人帮我查明真相。若能出兵擒那伙走私军械之徒,就能还天下朗朗。”
柴将军沉吟半晌,转头对百户官道:“先退下。”百户官领命退出。柴将军再看沈易、柳如絮:“跟我来,去内室详谈。”
关上内室门后,柴将军轻叹把那信笺打开,见内中寥寥几行,却是“沈自成”字迹,写着:“柴兄,若吾沈家遭难,必是暗勋作祟。盼兄信赖吾子,助他保国之忠,莫让奸徒得逞……”
读到此处,柴将军眼中闪过愤恨:“老沈当年救过我一命,我岂能坐视不管!你可放心,我绝不会纵容暗勋行径。但如今局势微妙,我也有难处。”
沈易心中一动,赶紧拱手:“将军若有顾忌,不妨直言。”
柴将军凛然道:“我统领三万平戎军,却得受朝廷各种掣肘。更可怕是,暗勋势力也许已渗入军中。一旦我贸然表态,可能引发兵变或被朝堂诬陷;你要我出手剿灭那伙人,我也得先除内部隐患。”
柳如絮点头:“确实……若暗勋植根于朝中大员,你一旦轻举妄动,反被扣上‘通敌’之罪。那怎办?”
柴将军表情凝重:“若能拿到他们走私兵器或谋逆实证,我就可名正言顺动军围剿。但你有没有线索?你父亲可曾留下军械账目?”
沈易苦笑:“我们仅知父亲曾提示‘血峰古堡’等地或藏兵书证据,但详细处所尚不明……”
“血峰古堡?”柴将军瞳孔一缩:“你也听过?据传那是当年北疆一位异姓王所筑,里头藏着遗留兵符、封印某些机密……多年来无人能进。我劝你别冒险……”
沈易不退:“再险也要一试。若成,可为将军筹谋、为沈家雪冤;若失败,也死而无憾。”
柴将军被他的坚毅打动,一拍桌案:“好!老沈之子果有血性。不过,那古堡在极北‘冰锁山’,道路艰险,还传说常有怪异。要去我可派十数亲兵护送。但你要想清楚,有人不希望你活着回来。”
沈易与柳如絮对视,齐道:“多谢将军成全。”
“嗯。”柴将军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块腰令,“这是我麾下特批令牌,可助你出入北疆地界。城内若有人阻拦,你可亮之。只要别搞出太大动静,我能给你几分助力。
正商谈间,门外骤然有副官敲门:“报告都统,城内巡防说,有陌生刺客潜入军营外围,疑与暗勋有关!”
柴将军眉头大皱,推开门出去:“可抓到人?”副官摇头:“逃了。”
沈易、柳如絮对视,心下凛然:暗勋已如此迅速渗到边关,看来他们已感到沈易得军方相助,想先下手破坏。
柴将军沉声对沈易说:“你们先在我府邸歇息两日,养好伤。再带令牌出城。我也会暗中查查军中是否有人里应外合。你千万小心,这里也并非绝对安全。”
沈易感激抱拳:“多谢。若有军中奸细行迹,还望将军及早处置,莫让暗勋得逞。”
当夜,柴将军安排沈易和柳如絮在官邸后院客房安顿,提供军医为沈易敷药。沈易感激之余,也难免心存疑虑:万一柴将军身边有人投靠暗勋?
柳如絮同感:“小心夜里再来袭。”她自愿在门口坐守。军医替沈易简单上药后离去,沈易半躺床榻,内心难平——既欣喜找到军方支援,也担忧随时再遇变故。
凌晨时分,果然又闻到某股异香飘来,沈易陡然警醒:“又是毒香?!”
柳如絮也豁然起身:“戒备!”她冲出房门,只见后院花圃被人故意点燃某草料,散出怪味。门外一名护卫眼神呆滞,仿佛中招。
沈易压住肩伤跑去扑灭草料,柳如絮挥刀逼退一个黑影,可那人翻墙逃逸。整个过程惊险短暂,等将士赶来,敌人早走。
翌日清早,柴将军获悉夜里刺客潜入再出手,面沉如水。他看着沈易与柳如絮疲惫的面容,决然道:“不能再耽搁,暗勋必不肯放过你们。你们赶紧启程去那‘血峰古堡’,若能找到兵符或密卷,我便可启动军令,大举围剿暗勋势力。”
沈易抱拳:“多谢将军赐令。我们今日就走。”柴将军唤来十名精悍亲兵:“他们随你同行,能护你一程。至古堡外围,我军命令有限,不能深入禁地。”
柳如絮默默收拾行装,检查刀刃。沈易亦取好父亲腰牌、都统令牌等,准备出发。心里暗想:这一去血峰古堡,或许正是与暗勋最终对决的关键。
就当他们要辞别之际,一名传令兵匆匆闯入,急报:“报告都统!前方巡城队抓到一批可疑人,自称朝廷钦差,要见沈易与柳如絮!”
沈易心头一凛:朝廷钦差?会不会是另一路人马?是友是敌?
柳如絮脸色变了:“莫非东厂或厂卫同僚也赶来?还是暗勋伪装?”
柴将军亦露疑色:“是福是祸,不好说。”他看沈易,“要先见他们,还是不见,立刻走?”
沈易一时犹豫。若这些是真正朝廷派来增援,错过也许失良机;可万一是暗勋阴谋,凶多吉少……
这一刻,沈易和柳如絮在这边关军营院内相对无言,十名亲兵则驻足等待命令,空气中弥漫着紧迫感。见或不见,都意味着新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