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却传来雄浑的战鼓声与马蹄轰鸣。
几百精锐骑兵从漆黑巷口雷霆而来。
为首者盔甲威严,正是田适副将!在他身后,出现了三千镇北侯的先遣队,全副武装,旌旗飒飒。
“尔等竟在皇城脚下行凶?统统束手就擒!”田适大喝一声,军势如潮。
蒙面黑骑见形势逆转,知道硬拼也难挡正规军,不由互看一眼,立刻四散潜逃。
田适下令放箭,射倒一批,但还是有数名高手逃脱。
沈易、柳如絮、顾清绮喘着粗气,被田适扶住。
柳如絮抬眼看田适,以及后方那面“镇北”大旗,“父亲大军……进城了?”
“不错!侯爷得知你们遇险,果断先派我率部抢先赶来。”
田适兴奋答道,“侯爷本人也带主力随后,正打算面见太后,亲自递呈机密。”
柳如絮心中酸甜交织:父亲终究没放下女儿的安危。
她咽下一口热泪,望向沈易。
后者亦心怀感激:幸亏镇北侯肯出兵,否则他们当真性命难保。
顾清绮伤势加重,却依然强撑着:
“田副将……快带我去见太后……我有……重要证据要亲交给她……或陛下……”
她知道这是最后机会,若不当面揭露那皇子、血灵芝邪术,恐怕整个天下都要陷入混乱。
田适见状,立刻取来担架,让军医简单包扎顾清绮,旋即带一小队人护送她与沈易、柳如絮往太后寝宫方向前进。
其余大部队则护住皇城周边,防止更多刺客作乱。
夜已近四更,皇宫大门仍在戒备中。
可这一次,镇北侯军以“护驾”之名,持侯爷亲笔军令,摆出震慑之势,让守门卫士不敢轻易阻拦。
众人遂得以进入宫门,直接赶往慈宁宫。
慈宁宫殿外,一队手持长戟的女官与内侍正沉默警戒。
得知镇北侯军副将带重伤礼部女官求见太后,刚要阻拦,却听内殿传来威严声音:“让他们进来。”
宫门启,灯影摇晃,显现出太后端坐在正堂,眉目冷峻,身披浅金华裳。
她视线先落在顾清绮被抬进时的伤势,扫了眼沈易与柳如絮,随后声音低沉:“你们深夜带兵闯宫,何意?”
柳如絮内心虽对太后敬畏,却想到眼下生死关键,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事关朝堂安危,还请太后明察。”
沈易则默默上前,半跪行礼:
“沈易见过太后。属下此次冒险,也是为将血灵芝邪术逆谋之事上呈。陛下病重,宫中早被人下毒手,我们迫不得已闯宫。”
听到这里,太后脸色微动。
她并未多责怪沈易私自带兵,而是用锐利目光盯着他:
“哀家让你暗中查探怀王余孽,不料却牵扯这么多。速将证据呈上。”
顾清绮忍痛从怀中掏出那帛书与玉牌,高举道:
“太后请看……这里记录了某位皇子暗通死士、勾结前朝剩余术士,试图以血灵芝邪法操纵朝局……还……还牵涉到前朝祭坛与长生传说……”
说到后半句,她体力不支,几乎晕厥。
太后挥手让嬷嬷接过帛书,自己迅速浏览那密密麻麻文字与地图,脸色渐沉,甚至微有震怒:
“荒唐!当真有人敢在陛下病中搞如此逆谋……”
她停顿片刻,转向沈易,“你可知此事究竟何人所为?可有确凿指证?”
沈易眼神坚定:“帛书上有那皇子的贴身玉牌,乃其御封印记。
至于他幕后是否还有外廷帮手,我们掌握到部分人名——
苏尚书已被打压,礼部多官噤声,都与此人暗中勾连。若太后发兵彻查,必能找出更多确凿证据。”
太后神情阴晴不定,忽而一声冷笑:
“好。哀家就调宫内禁军,由你镇北侯之女带军相助,一并搜剿那皇子及其爪牙。若查证属实,哀家绝不会手软。”
柳如絮心里一松,行礼领命。
只是她也留意到太后对“镇北侯”的态度依旧淡漠防备。
她明白,如今太后只是在对付更大的威胁“某皇子”之前,暂且与镇北侯合作罢了。
太后看着满地血迹的顾清绮,又看看沈易,不禁轻叹:
“沈易,你果然没有让哀家失望。若真要与那邪术对抗,你是哀家最后的棋子。”
这话落在沈易耳中,莫名冷飕飕。
他行礼道:“属下……誓死相助。”心里却想:或许只要能保天下太平、护住柳如絮和顾清绮,他做再多牺牲也在所不惜。
次日清晨,皇城大门打开,镇北侯柳之澜率三万劲旅堂堂入京,直接驻守于皇城外广场。
百姓围观,只见侯爷一身黑铠、威风凛凛,却并未行任何暴烈之举。
太后在宫中得报后,也不下驱逐令,反而派宫内侍去宣侯爷入慈宁宫面谈。
旁人惊疑不定:原来太后与镇北侯并未撕破脸,这究竟唱的哪出?
柳之澜迈步入殿,一眼便看到已在侧殿调理伤势的顾清绮与沈易、柳如絮,心里微安。
太后居于上首,冷眼审视。柳如絮也凝视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参见太后。”镇北侯单膝行礼,神色自如。
太后微一点头,“不必多礼。当前皇上病重,你这回京乃是奉旨班师,也适逢宫内出现乱贼。你可愿领兵配合哀家剿逆?”
柳之澜沉稳回答:“若逆党真行不轨,我定护驾不辞。只是臣希望尽快让陛下醒来,把那阴谋人等正法。”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虽不算融洽,却无明显火药味。
柳如絮目睹此景,仿佛卸下一块大石:
父亲与太后并非彻底对立,此番联手,可迅速锁定那皇子反叛势力。
太后接着将顾清绮所呈证据拿给柳之澜过目:
“若无意外,此人便是那最嫌疑的皇子。哀家已悄令禁军围堵他府邸,今夜就发难。
但对方可能还藏着更险恶的‘血灵芝’长生药实验。镇北侯,你可别小觑。”
柳之澜神情凝重:“臣自会谨慎。”
太后又朝沈易看去:“沈易,你随禁军统领一并行动,负责封锁皇子秘库。若发现血灵芝,就地销毁。不可让其遗害世间。”
沈易领命,一抬头,却见柳如絮紧攥剑柄,似欲请战。
他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太后察觉,也说:“柳姑娘伤势未愈,还是暂留宫里休养吧。”
柳如絮正要发声反对,却听父亲淡淡说:
“如絮就交给臣来看护了。她若再闯宫冒险,我也无法对先帝在天之灵交代。”
这话显是父亲对女儿的又一次低调关心。
柳如絮张了张口,望向沈易与顾清绮,只得暂时屈从。
她终究也需疗伤,也想与父亲在宫内再做交流,查明幻象中所疑“血灵芝药人”是否真与柳家有关。
太后见状,挥手宣布散殿:
“众卿自去准备。夜半动手,务必不留后患。”
沈易与柳如絮、柳之澜、顾清绮齐行礼退下。四人目光交织,暗暗交换一个信号:是时候了——决战将至。
宫外回廊,柳如絮被父亲半搀着,顾清绮背靠沈易。
余辉笼罩,四人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御道之上。
杀机虽未散,气氛却稍有一丝温暖的缓和。
柳之澜忽然轻拍女儿肩头,声音低沉:
“好在你无大碍……之前我不让你随军,只是不想你陷太深。如今反倒……”
他说到此处终究没再续,却有浓浓内疚与怜惜。
柳如絮含泪点头,也没多责怪。他们父女之间的隔阂仿佛在这场灾难后开始融化。
沈易轻握顾清绮手掌,一阵温度传来。
她面上微赧,却没抽离。好半晌,低声道:
“沈易,你今晚要小心。那皇子既然敢图谋逆,必不止一处暗桩。”
沈易淡然一笑:“放心,我还有些手段。况且太后暗中也会助我。
只是,如果我……如果我再度‘发作’,你与如絮千万别在附近,免得被波及……”
顾清绮心里一紧,忽然想伸手替他抹去衣领的尘土,柔声说:
“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还怕那点风险?”
这一句话让沈易心底莫名暖流涌动。
柳如絮在旁看得眼神微黯,又暗自笑自己何必吃味——其实她何尝不也在意沈易?
四人很快于路口分头:柳之澜携女儿先回暂居宫殿,顾清绮由宫娥相送到内殿养伤休息,沈易则随禁军统领等人一同筹备今夜的行动。
夕阳渐沉,如滚滚红霞,预示一场血雨腥风将席卷整个宫廷。
当夜,禁军按照太后密令包围那皇子府邸,一场隐秘而激烈的突袭战就此展开。
沈易和禁军统领率兵破门而入,果见府中仓库囤有大量毒材,以及血灵芝半成品、前朝祭器等惊骇之物。
更令人震惊的是,皇子麾下死士竟多为前朝术士改造之“药尸”,行动僵硬却力道凶残,与此前在墓室及京城街头的邪术如出一辙。
沈易怒火中烧,体内重生之力再度爆发,带头杀入敌阵,拳掌交错间,有数名“药尸”被狂暴劲气击成粉碎。
禁军士兵也浴血奋战,场面惨烈不已。
最终这支邪术死士寡不敌众,皇子府陷落。
皇子本人因事先察觉风声,带数名心腹逃遁。
沈易追击到后院,却再度感到胸腔刺痛剧烈翻腾,他咬牙硬撑,还是被那皇子以毒烟阻隔。
一番惊心动魄后,禁军大获全胜,搜出确凿证据:
反派皇子确是幕后黑手,与怀王余孽勾结,试图趁皇帝病重、太后疲于应付之机操控血灵芝,暗行炼制长生邪术,并伺机夺权。
然而他本人却遁走宫外,更暗示终极对决还在后面。
沈易跪地喘息,一边用衣袖擦去额上冷汗,一边望向深沉夜空,心道:
至少真相已经昭然。那昔日无数次刺杀、陷害镇北侯、迫害顾清绮等一切,都终将迎来清算。
拂晓时分,太后亲赴皇子府邸勘察现场,见到那些可怖的血灵芝尸俑、祭器物品,神色肃然。
她将命人公之于朝堂,让文武百官明白:
此番动乱起因在此逆子勾结前朝邪术,意图不轨。
也下旨嘉奖镇北侯之麾下剿贼之功,承诺日后给予相应恩典。
朝堂上暗流虽未彻底平息,但至少这最大威胁先被扼制。
皇帝的病情依然不容乐观,却也暂时不再受“血灵芝炼制”的侵害——
毕竟皇子跑了,大势已失。
柳如絮跟随父亲在宫中见太后。父女之间虽隔着漫长的隔阂,却也在危难中重新理解彼此。
镇北侯低声对女儿说:“日后若无更大变故,我回边关,你可留在京中,继续你的志向。”
柳如絮望着父亲渐柔和的目光,眼眶红了,轻声应诺。
顾清绮经几日静养,伤势也大为好转。
她和沈易在御花园回廊并肩而立,想起这番惊涛骇浪,不禁唏嘘。
沈易伸手拍她肩膀:“接下来,你仍在礼部做官?”
她笑得温柔:“嗯,还有很多民生案卷要理,也得帮忙处理血灵芝残毒的后续。”
那瞬间,她脸颊泛起微红,似对沈易再无隔阂。
而沈易自己,也接到来自太后的密召:
她或许还需要他以“重生之力”行走江湖,清剿余党,追缉那逃亡皇子。
但他已经不再是冷酷的暗桩,而是要保护柳如絮、顾清绮,以及所有被邪术荼毒的百姓。
再过数日,大雨初晴,午后阳光温暖,皇宫不再沉默,闹市也恢复往日喧嚣。
只是无人知道,那长夜中曾濒临的一场大乱、血腥与阴谋,如何被几个年轻人和一位征战一生的老将所化解。
沈易与柳如絮、顾清绮走出御花园,一同仰望那苍穹。
金色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一切宛若新生。
三人的命运在这场波诡云谲的宫变中牢牢相系,故事至此却远未结束。
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多前朝余毒、更复杂的人心波澜,等待他们携手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