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一路飙回宁夏境内，硬把九个小时的路程缩短到七个半小时。
从额济纳到阿拉善左旗这段高速路没什么测速探头，如果不是因为只有双车道这一路上运输半挂车太多，章文还能开得更快。
还不是因为伤了人怕被警察逮到，章文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们没有直接回银川，而是从阿拉善左旗改道去了银川南边的另一座地级市，中卫。
实际上袁珊的老家海原县就属于中卫市管辖，只不过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没那么近。
要说起这中卫也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交通要地，在春秋时期的时候属戎族和羌族的居住地，直至秦朝的时候才划入版图之内。
后来西夏建国的时候设为应理州。
袁珊知道这个地方，这边的景区在国内也是非常知名，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
章文对这里很熟，因为他老妈的娘家就在这里。
袁珊看着周围陌生的风景好奇地问章文：“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现在这个样子，回银川的话我担心会有麻烦，陈亮死了，我在额济纳又闹了这么一出，万一警察找上门来怎么办？”
“现在监控覆盖率这么高，你就算躲在深山老林里面也躲不过去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章文愤愤地说：“能避一日是一日吧。”
袁珊靠在座椅上，用手摆弄着面前的化妆镜：“胆子可真小。”
“你以为我是你们这群怪胎啊？在你们出现之前，我一直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章文他老舅家在中卫的乡下有一处宅基地，这里以前是他姥爷家的老宅子，自打打姥爷去世以后基本就荒了，后来重新找人花钱推平重建，现在屋里面无线网，麻将桌，投影仪什么的应有尽有。
平常亲戚们谁闲了都会回来住几天当个消遣。
到中卫的时候已是傍晚，章文先是带着袁珊在商城里的小吃街吃了一碗炒拉条，这边的炒拉条跟新疆的区别很大，但是味道非常不错，是章文每次来这儿的必吃项目。
吃完以后章文去超市里买了很多日用品。
这一次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把物资多囤一点。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才到村里。
村子坐落在腾格里沙漠边缘，往西走深入沙漠，往东走是连绵不断的田地，而城区在南边。
一条国道从村口穿过，如同一把利剑笔直地插入沙漠之中，沿着国道往下开就到了中卫的机场。
院门的钥匙一直保管在同村的一个老太太家里，这老太太说起来也是章文的亲戚，所以他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就去了。
对于大晚上突然造访的章文老太太有些意外，但是长辈对小辈的热切关怀仍旧让章文有些盛情难却，硬把他拉到炕头上寒暄了许久。
只是苦了大冷天待在车里的袁珊。
他总不能让自家的亲戚看到自己带着一个老太太跑农村来过夜吧。
终于在章文的多次拒绝之下，才躲过了大晚上大鱼大肉的盛情款待，顺利的带走了院门钥匙。
院子不大，里面还有两块菜地，平时只有那个老太太偶尔过来打理一下。
袁珊站在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
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新鲜的空气了，虽然里面掺杂着一点农家肥的味道。
乡下的夜空中满是星星，这是城里面很难见到的。
袁珊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生活，那时候在她乡下的家里也如现在一般让她心情平静。
这一百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周围的环境变了，人也变了。
章文把车上的东西一箱一箱地搬进屋里。
他看了眼站在院子里发呆的袁珊，想说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日子没多久了，只不过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章文只希望这最后一点时间里他们能不被别人打扰。
这院子有段时间没人住过了，倒是整洁，只不过西北这边灰尘比较大，几天不打扫就是厚厚一层灰。
章文拿起扫帚抹布，把屋里彻底清洁了一遍。
刚好有两间屋子，每间都砌了一个大炕，这个炕不同于旧时期那种需要烧火的炕，这地下盘的全是水管，跟城里的地暖类似。
当时没买两张大床摆在这里也是他老舅的想法，想要保留一些农村的味道。
袁珊平躺在炕上，非常惬意。
“这地方真不错，突然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章文一边替袁珊收拾被褥一边说：“你还能记住小时候的事情吗？都过去那么久了。”
袁珊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住，自从身体发生变化以后，记忆力也超出常人很多，有的时候回想一些过去的事情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突然她翻坐了起来，一脸认真的看着章文：“你说，我这次回来会不会其实就是命中注定的？”
章文眉头一挑：“怎么？”
“你看哦，我生在这里，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也会死在这里，这不就是落叶归根吗？”
“别总提死死死的，你烦不烦人？”
章文本想着两人都不提此事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可袁珊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他的心情瞬间就低了几个度。
“那又怎么了，反正我也活够了，早就该死的人了，已经很知足了。”
“那麻烦你替还没活够的人也考虑考虑。”
袁珊一拍大腿：“对哦，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现在死得更是时候，反正不久的将来这世界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我正好完美避开。”
章文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袁珊半晌没有说话，坐在床上发着呆。
也不知道她那个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
“等我死了以后，你把那辆车买下来吧。”
“什么？”章文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买它干嘛，再说我哪来那么多钱呢？”
“我有钱啊，这么多年，我攒了好多好多钱，反正我也快死了，留着这些钱也没什么用，全都给你好了。你不想留下一些只属于我俩的回忆吗？这个车刚好啊。”
“大可不必，如果你没有正事说的话，就赶紧睡吧，我跟你话不投机半句多。”章文愤愤地说。
“到时候你开着它，旁边坐着你喜欢的姑娘，多好。”
章文没搭理她。
袁珊又说：“我求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你说。”
“等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带上我的骨灰去一趟广东，这边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你把我送回去跟我爸葬在一起，不让你白跑一趟，我给你钱。”
“滚滚滚。”章文彻底不耐烦了：“一天就知道钱钱钱的，难道我就知道钱？”
突然间，章文的脑袋里闪过一个人。
“等等，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还有个师父对不对？而且他也还活着对不对？”
袁珊点了点头：“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我还有个老不死的的师父呢。”
“你可真是个故事精，事情还没有到无法回转的地步呢，你倒好，开始交代后事了。”
袁珊嘿嘿笑了一声。
“赶紧联系你师父啊，他那么神通广大，说不定有救你的法子呢。”
“对对对，有道理，我赶紧联系他。”
袁珊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说起来上一次跟师父通电话还是刚下飞机的时候，她和章文两个人面对很多问题一筹莫展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问问师父呢？
虽然很多事情瞒着她，但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可是电话拨通以后只是嘟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袁珊连着拨了好几次，次次都是这样。
这太正常了，她师父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偶尔她打电话过去会接，平常都是她师父联系她。
“怎么没人接吗？”
袁珊点了点头。
“没事儿，今天不接明天继续打，明天不接后天继续打，他总会接的。”
袁珊接着又摇了摇头：“难说，我这个师父神秘得很，有的时候失联就是好几个月，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
“这有点难办啊。”章文刚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万一他有办法，但是因为联系不到而错失了救你的时机，那岂不是很狗血？”
“我这个师父，虽然认识了那么久，平时就像个领导似的，经常联系不到不说，难得见一面也是不苟言笑，从来没见他笑过。以前教我剑术的时候也是，从来都是命令我，我就只管服从就是。”
章文挠了挠头：“听你这么一说，我越来越觉得他有问题。”
“什么问题？”
“当年他和你偶遇这件事情本就过于巧合，再加上有很多事情对你的隐瞒，包括你老爹甚至都不愿告诉你实情。我感觉这一切似乎就像是谁做的局，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局似乎只有你被蒙在鼓里。”
袁珊想了好一会儿：“其实我也有同感，只是感觉很多事情不成立，比如我老爹和他之前并不认识，在此之前我也从没见过他，所以我感觉我老爹选择相信我师父带我去广东这件事情纯属当时形势所迫。至于我师父一直隐瞒实情不让我回来，也有可能真的是担心我的安全，你看现在我这个样子不还是吃亏了。”
章文摇了摇头：“听过黄寺光说的话你不觉得这整件事情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一样错综复杂吗？你师父和你，和黄寺光他们都有联系，包括黑水城的地宫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我越来越觉得你师父当时救你绝对不是善心大发，而是因为你对他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