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众人出了城,过了护城河,城内军士也一个个打着火把准备追出来。
这时,陈大全却不走了,转头拉过来刘象先,对着吊桥上紧跟着的军士吼道:“不要过来,都退到吊桥那边去,再敢向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
中年妇人怒道:“陈大全,你又想干什么?”
“刘夫人,我陈大全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让你们保持距离,咱们就在这里交接吧。”
中年妇人心中一喜,旋即又疑惑起来:陈大全有这么好说话?
陈大全见她停在吊桥的那一边,也不在多说,示意铁雄他们先走,铁雄点头,招呼着弟兄们赶紧走。
这时众人已经得到吩咐,都默默离开,只有孙弘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郭绍和陈大全。
“孙大哥快走吧,我这里还有陈大哥一起,一定能逃回去的,你放心吧。”
陈大全也点头示意他快走。
孙弘刚才商量的时候已经被铁雄“镇压”过了,这时也不敢多说什么,示意他们小心后,就快步跟上队伍,消失在黑夜中了。
中年妇人见他们都走完,只有郭绍拖着刘大公子站在陈大全身后,也没有多想,就对着陈大全说道:“陈寨主,这下该放人了吧?”
“急什么,等我们的人走远了再说。”
“你……”中年妇女无奈,只得站在城门下等着。
就这样等了大约有两刻多钟的时间,中年妇人又道:“现在可以了吧?”
陈大全看了下夜色,见月光快要淹没在西方,心中庆幸不已,现在多亏是七月下旬,若不然哪来这么好的时机。
“这才哪到哪,再等一会儿也不迟,反正我们还在这儿呢,你不是看着吗,你宝贝儿子还活着呢!”说完他竟然坐在了地上,旁若无人的歇息起来。
可怜刘象先刘大公子今晚先被人捆的结结实实的,嘴里也被堵上,最要命的是脚上让铁雄扎了一刀,虽然此时已然止血,但是却疼痛不已,只能靠着一条腿支撑重量,身体难受至极,心中委屈不已。
又等了一刻钟,郭绍见月光散尽,天地间彻底黑暗下来,城门处的火把显得格外明亮。
陈大全也适时站起,他明白此时就是最关键时刻了,就对吊桥那边的中年妇人抱拳道:“刘夫人,此次多谢贵公子帮忙了,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刘夫人见他如此,以为他准备马上放人,勉强笑道:“好说好说,你们穿云寨毗邻咱们唐州府,咱们以后有的是打交道的机会,到时候定不会让陈大寨主失望的。”
话语里满是威胁。
郭绍拿着弓,弓上搭着箭,箭头对着刘象先道:“你不要动,就站在这里,动一点儿我就射死你,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
说完,他和陈大全慢慢后退,吊桥对面的中年妇人刚想上前,陈大全就大喝道:
“不要过来,过来一点儿我兄弟就射死刘大公子,刘夫人,我劝你还是站在那里别动为好,我家二郎箭术出众,如果一个不小心,伤着了贵公子,那就不好了。”
刘夫人只得止步,她感觉自己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心中怒火已经快压抑不住了。
等陈大全和郭绍同时消失在黑暗里,她才快步向儿子冲去,一边奔走,一边声嘶力竭的喊道:“陆恩同,给我抓住他们,一个也别让他们跑了!”
陆恩同,也就是之前那个军士头领,迅速率领手下军士也开始向吊桥对面跑去。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支没有箭羽的箭矢飞来,目标直指刘大公子,其速甚急。
刘夫人大惊,也不管其他,脚下用力一蹬,奋力向儿子扑去。
顷刻之间,她抓住刘象先肩膀,只来得及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儿子的前面,只听“噗”的一声,长箭已经深深扎进了她的后背,使她和自己儿子一起跌倒在地。
紧接着,又是两支长箭射来,目标却是两个跑得最靠前的军士,二人应声而倒。
然后又听到“嗖”“嗖”两箭,这次却是射落了最靠前的两支火把。
一共五箭,力道凶猛,挡者必中,众军士慌忙止步,不敢再追,陆恩同气急败坏。
……
淮州是一个小州府,位于唐州东侧,面积只有唐州的三分之一大小,而且大半属于大桐山区,民生艰难,盗匪丛生。
穿云寨就在大桐山边缘的西山上,山势险峻,树木茂密。
郭绍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间比较小的木制房屋,装饰简陋,只有一些简易的家具寥寥点缀。
他想坐起身,却感觉身体疼痛不已,只好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屋门处,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坐在门槛上,身体斜靠着门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郭绍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一个不小心直接栽倒在地上?
郭绍看着小男孩,目光柔和,就像当年的母亲看向自己。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将思绪从往事里抽出来,转头通过窗户看向屋外。
那里是一座青翠的山峰,远处还有重重的远山,在云雾的笼罩下时隐时现。
郭绍知道,自己得救了。
那晚,他竭力挽弓,在自己力气用尽之前连续射出五箭,每次都将劲弓拉满,使那几支没有箭羽的长矢力道更足,希望它飞的更远。
射完箭后,他感到身体一阵虚脱,几乎都要软倒在地,陈大全赶紧将他背在身后,趁着黑夜,不断变换着方向,拼尽全力向前逃命。
无数火把像苍龙一样追在身后,无数的长刀誓要将他们的身体剁成肉泥。
陈大全背着他艰难躲藏,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敌人发现。
期间,郭绍昏昏沉沉的,时醒时睡,他伏在陈大全的背上,感觉有点像当年父亲的温暖的摇篮,既宽阔坚定,又安全可靠。
郭绍目前已经二十二岁了,自从父母出事后,七八年的时间里,他在大罗天下四处流浪,尝尽苦难心酸,没想到竟在一个刚认识几个时辰的人的背上,重新体会到了当年的温馨,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把头低下。
真是太丢人了!难道自己心里还是一个孩子不成?此事绝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