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尔汉再次见到张钝初的时候,是在小矿山上。
此时距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张钝初一如既往的出现在郭绍身边,同样是低声耳语几句,就再次匆匆而去。
只是这次,郭绍的脸色却相当难看。
没有什么事情会比遭人背叛更加令人愤怒。
郭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曾经亲手提拔的军官,竟然一直都心怀不轨。
他先前虽然让张钝初不要动手,要他静观其变,看能不能钓上来一条大鱼。
现在大鱼上钩了,他却有些难以接受。
他不担心石虎,此人最多也就是个什长,就算想图谋不轨,暂时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他其实担忧的是方敬希!
方敬希是第二都都头,是自己引以为重的核心将领。
更重要的是,他的堂弟叫薛仪。
那个虽然急躁,但却偶有惊艳表现的行军司参军。
薛仪可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他知道行军司太多秘密,一旦他也勾连其中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边疑虑重重,一时没有说话。
贺尔汉问道:“都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绍回神道:“哦,没什么。这几天新兵训练得怎么样了?”
贺尔汉见他明显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闻听他问起新兵训练的事情,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都尉,我想问一下,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练兵妙法,简直绝了!
这个法门虽然对提升新兵的战斗技巧作用不大,但却能锤炼他们的意志力和纪律性,以后稍微再让他们见点血,形成军阵的话,恐怕天下很少有军队能攻破他们的防线了!”
说起这个,郭绍也有些兴奋。
他哪里懂什么练兵方法,以前训练士卒都是交给贺尔汉的。
这次行军司招到的新人比较多,贺尔汉说他忙不过来,要求郭绍多派几个人,跟他一起训练新兵。
郭绍明白他这是为了避嫌,不过这也正合己意。
所以,郭绍就专门成立一个教导队,将前世知道的一些军事训练的内容,稍作修改后, 先在他们身上试验了一番。
结果显示,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教导队的人,全都是郭绍从新兵里,优先挑选出来的良家子,没有一个沾染到兵痞的习性。
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把他们训练成型。
如今行军司时间紧迫,如白驹过隙般稍纵即逝,郭绍怎敢有丝毫耽搁?见他们已然掌握最基础的动作要领后,便如释重负般直接让他们去担任新兵教导员了。
由于他们这些人训练的时间也不长,所以郭绍对他们的期望也不高,只要能令新兵听自己指挥就行。
不过现在看贺尔汉震撼的样子,郭绍立刻明白,这种战兵速成的方法,简直就是对他们的降维打击。
虽然用这种法子训练出来的士兵,很多都是花架子,在冷兵器时代,作用其实不大。
但他们的纪律性却能碾压当今天下大部分杂牌军队。
只要以后持续训练,郭绍相信,他们定然能成为世间首屈一指的天下强兵。
“只是一些小门道而已,以后还要多靠你来教授他们一些搏杀经验!”
“都尉太谦虚了,这可不是小门道,而是大智慧。
咱们有了这个可以让壮丁迅速成军的本事,以后只要保证后勤不出问题,天下何处还有去不得?”
说起这个,郭绍立刻开始愁眉苦脸。
为了让行军司尽快形成战斗力,他下令让老崔全力供应新兵们的吃穿用度。
老崔也不含糊,那钱花的是一点都不心疼。
郭绍说新兵都是贫寒人家出身,身体亏空太大,要给他们增加些油水,老崔就去四处采购鸡鸭鱼肉。
郭绍说新兵们穿的还是旧衣,略显单薄,要让他们这个冬天不再受冻,老崔就在统一军装的基础上,再次定了一批厚棉衣。
听说最近小关口来了许多商贩,各个都叫嚷着要跟行军司做生意。
再加上小矿山这里大肆招工,郭绍每天花出去的钱如同天文数字。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原本以为可以支撑大半年的财用,昨天老崔来报,表示已经很难再坚持一个月了。
一想起这事,郭绍就有些头疼。
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新兵们能不能拉出去打一仗?
如果到时候被人一击即溃,那自己这些天的投入就算是打了水漂了!
贺尔汉也同样知道这一点,但他却对新兵们充满信心。
“放心吧,都尉,咱们下了这么大血本,肯定能够在短时间内形成战力的!”
“你也不要太乐观,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这样,你先派人将原来李家的粮仓严格保护起来,千万不能让人一把火给烧了!有这些粮食在手,咱们就不怕没有后路可走。”
贺尔汉虽然觉得郭绍太过小心,但也没有反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此事。
二人又开始商量别的事情,例如骑兵队的训练、易家的反扑等等,直到天色渐暗,这才分别而去。
袁向庵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小矿山上。
作为行军司为数不多的智谋之士,他的为人很低调,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今天,他却跟郭绍说要下山一趟。
郭绍问他下山做什么,他只说去见一个老友,其他的再也不肯提及。
郭绍无奈,只得指派十多人随他一起下山,要求这些人一定要保护好袁先生的安全,否则军法从事。
袁向庵谢过后,却脱下了他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锦衣袍服,换上一套行军司制式的便装,就这样不缓不慢的下山去了。
待他走后,郭绍在小矿山上转了一圈,发现矿区各处都是井井有条的,就连那些新加入的矿工们,也都各人有各人的职责,丝毫没有因为生疏而造成任何混乱。
郭绍最后竟然还在这些忙碌的人身上,领略到了一种平和自然的韵味。
“这个袁先生,看来还另有一番不为人知的本事啊!”郭绍心中想道。
最近他事情颇多,还极为繁杂,有些事情更是搅得他心绪不宁。
比如薛仪,据内卫探查,他这两天都跟方敬希一起训练新兵,连郭绍交代给他的任务几乎都撇到了一边。
有的时候,还在第二都的军帐里,跟方敬希“密谋”着什么。
张钝初说薛仪想“造反”,他是绝对不信的。
但是还有个方敬希,他就不能不多个心眼了。
刚接触的时候,他还觉得此人相貌堂堂,才堪大用,可是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发现这个方敬希竟然是一个耳根特别软的人。
他曾多次提醒方敬希要注意底下人的心态变化。
方敬希都是连连应声,回去之后也准备有所动作,可是被石虎稍一劝说,就马上改弦更张,放任如常。
一次两次这样还好说,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屡屡如此,就太令人厌烦了。
“也不知这个方敬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那么相信石虎的话?莫非他真有不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