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看着帐内众将嬉笑成一团,心中既喜又忧。
喜的是这些人暂时对自己还算忠心,没有多少反叛的心思,忧的是他们都不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之才,大部分人还是以偏才居多。
其中也就贺尔汉勉强还能多加些担子,剩下的人这辈子如果没有大变的话,恐怕成就都不会太高。
郭绍想到这里,突然一怔。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同伴,他们才能有限的话,那自己呢?
好像除了一手好箭术,自己也不过是庸人之资。
原身郭绍就不用说了,要不是偶然之间突然开了窍,恐怕他连康柏成都杀不了。
至于说前世的自己,在现代社会混迹多年,临穿越仍然不过是一个底层牛马,对上层社会的生活更是全无了解。
如何震慑手下,如何拉拢人心,自己从来都是小心试探,有时被人逼到墙角,甚至不惜加大成本直接用好处砸。
好在自己身边,其实没有几个是真正的龌龊小人,倘若其中多数为石虎之流,恐怕自己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不过确实也该找一些可堪造就的人才了,不然以后面临危机,自己这些人只怕就要遗恨千古了。
众将嬉笑一阵后,见郭绍仍然没有任何表示,便逐渐安静下来,等待着他最后的命令。
郭绍见大家都目光切切地看着自己,知道他们全都将破敌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只是单纯应对赵信的话,郭绍并不怕,行军司如今可战之兵的人数,虽然只有保乡团的一半,但战力却胜过他们一大截。
赵信的保乡团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流民武装,就如同贺尔汉刚才所说,哪怕硬碰硬对阵,行军司也能一战而胜。
可如何才能在保证胜利的同时,将行军司的损失减少到最低,这是他现在所思考的内容。
“要不,咱们试着招降赵信,你们看行不行?”
安静的军帐内,突然响起一个稍显踟蹰的声音。
郭绍扫视一圈,没有找到说话的人。
“谁?刚才谁在说话?”
“都……都尉,是我!”军帐门口旁边不起眼的地方,一道人影缓缓站起。
郭绍抬头一看,见说话的是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军官。
此人看起来跟自己年龄相仿,生得阔口大面,颇有福相。
郭绍看着他,疑惑问道:“你是……”
“禀都尉,我是第五都第四什什长谢福运,小关口谢家庄人氏,今天是第一次参加军议。”
“哦,原来如此!你刚才说什么,招降赵信?你准备怎么招降?仔细说说!”
“都尉,咱们不是抓住淮州知府了吗?刚才薛先生通报说,这个赵信是淮州知府家的家生子,咱们能不能用淮州知府招降他呢?”
郭绍听出来了,他这哪里是招降,分明就是逼降才对!
用赵梦廉的存在,逼迫赵信放弃抵抗。
主意确实是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赵信身上起效果?
不过万一赵信真的是赵家的一个死忠,此计还真有几分胜算!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此举不妨一试,反正自己如今背靠淮州城,不怕赵信短时间内能攻下来。
“好,这个主意不错!如果能够成功的话,记你一大功!”郭绍笑着说道。
谢福运腼腆一笑,向郭绍行礼后,重新坐下。
众人又详细商谈一段时间,这才散去。
淮州府衙内堂,赵梦廉无所事事的坐在牙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半天不见翻页。
郭绍没让看管的人通报,直接从前厅闯入内堂,吓了赵知府一跳。
他烦躁地扔了手中书籍,原想咒骂一声没礼貌,忽而想到此人身份,最终不敢骂出声,只得没好气道:
“又怎么啦?告示我不是已经写过了吗?你们还想怎么样?”
郭绍没理他,踱步走到牙床前,弯腰捡起他刚才扔掉的那本书,放至身前一看,不由笑了起来,竟是一本兵书。
“怎么?赵知府不服气,想跟我再次较量一番?”
赵梦廉见自己的内心想法被郭绍识破,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嗫嚅道:
“不……不是,郭都尉不要误会,我就是拿它打发打发时间,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郭绍坐上牙床,顺手将兵书打开,一边浏览,一边提醒道:“你不是在城外还有一支保乡团吗?这么快就忘了?”
赵梦廉此时战战兢兢,仿佛是一个随时都会被砍头的死刑犯。
“郭都尉用兵如神,麾下也都是能征惯战的将士,赵信的那点杂兵,怎么会是郭都尉的对手?”
郭绍依旧翻看着那本书,头也没抬。
“保乡团是杂兵,可你们家赵信却不是,听说他在汴州的时候,经常带领汴州军剿匪,嗯,颇有成绩!”
赵梦廉没料到郭绍连这个都知晓,仓促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郭绍见他面沉无语,索性也不再为难他。
“听说赵信对你们赵家忠心耿耿,嘿嘿,说实话,我倒真想见识见识。
麻烦赵知府写出一封劝降信来,我立刻派人送到赵信营中,看看他对你的忠心,究竟有几分?”
赵梦廉听闻此言,这才明白郭绍再次来到这里的目的。
这是想用自己逼迫信叔投降,此信断不能写!
有信叔在城外带兵,行军司投鼠忌器之下,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把信叔逼降了,他跟自己就会被一同关起来,到时候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郭绍见赵梦廉一直沉默,没有搭腔,便知他并不愿意写这封信。
这说明,赵信对赵家还是有一定的忠心的,大抵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不由对招降之策增添了少许信心。
“你不写也可以,来人!”
赵梦廉心中一惊,小腿有些发抖,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两个穿着黑色战袍的士兵走了进来。
“赵知府最近身体不好,你们为他松松筋骨!”郭绍吩咐一声,眼睛再次投向手中书籍。
两个内卫逼近赵梦廉,一人伸手抓住他的后襟,一把将他摁在牙床前的桌子上。
另一人挽起衣袖,拉过赵梦廉的右手,强行放在他的眼前,扳起一根细长的手指就要用力向后折去。
赵梦廉惊叫连连,身体剧烈挣扎,可是始终没能脱离身后那名内卫的掌控。
“换一只手,他的右手我还有用!”郭绍的声音重新传来。
准备折手指的那名内卫闻言,放开赵梦廉的右手,伸手拉起他的左手,重新放在他的眼前。
赵梦廉额头早已冒汗,他喘着粗气疾声道:“别!别!郭都尉,不要用刑,我……我听命就是!”
求饶之声入耳,郭绍这才放下手中书籍,先是打量了一番赵知府的狼狈模样,然后慢慢悠悠来到他的身前,拍着他的脑袋道:
“这才对嘛!咱们好说好商量,干嘛非要逼着我做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呢!”
话毕,他抬手示意两名内卫先退到一边,然后亲自搀扶赵知府坐在桌旁的矮凳上,再为他倒了一杯茶递到身前。
赵梦廉惊魂未定,身上也已经汗流浃背。
郭绍等他稍微缓和,命人取来纸笔,研好水墨,静等赵大知府挥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