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去竹林的正定斋找陆无忌,而是去了桃林。
桃林昨夜下了一场大雨,许多桃花都凋落在地上,潮湿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淡淡的桃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当年我们就是在这埋的酒。”
三人走到那棵大桃树前,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我记得那时候长辈还不让我们喝酒,还是云程偷偷搬了几坛出来,结果喝了没两坛便倒了。”宋泽睿轻松地笑着聊起往事,“后来咱们四个便把没喝完的酒埋在这里了,说十年后再来开封,却未想到已经是物是人非,云程去世、无忌失忆,未到十年便开了封。”
说着宋泽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裴煦归不再言语,而是默默地蹲下来,刨开泥土,剩下的酒坛露了出来。
一共埋了四坛,除了宋沅薇拿出来的一坛,其余的都原封不动地还在里面。
裴煦归有些失望,苦笑道:“还以为让我们来挖,是会有什么暗示。”结果什么也没有。
宋泽睿拍拍裴煦归的肩膀,也蹲了下来。
他们二人把酒坛一一拿出,擦干净上面沾上的泥土。
“看来确实除了沅薇妹妹动过,其他人都没有动过。”裴煦归判断道。
宋沅薇对他们的这段往事不了解,只是一个外人,只有默默地站在一旁。抬头是满树的福字牌,低头是无言的未亡人。
他们当时真的以为云程并没有死,还给他们带来了消息,现在看来或许只是空欢喜一场了。
“算了,那和尚现在也消失不见了,所有线索都断了,一切听天由命把,”宋泽睿叹了一口气说道,然后连同相府带回来的那一坛酒都重新放回土坑里,“我们还是把这些酒坛埋回去吧,虽然故人已去,但还是想到了约定的时间再一起喝。”
裴煦归点点头。
宋泽睿又说:“到时候无忌若是还愿意认我们这些朋友,也将他一起带来。”
他们都不是什么一直沦陷在过去的人,经过短暂的心态调整,把桃花酿再埋回土里的时候已经能笑出来了。
“之后还喝过许多好酒,这个桃花酿真的也不算什么特别烈的酒。”裴煦归笑着评价起当时几人一杯倒的过去。
“还是无忌和云程会喝一点,大半都是他们喝了去,以后能有机会,还是想狠狠灌这小子一把,怎么敢忘了咱们。”宋泽睿也接话道。
裴煦归扭头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沅薇说笑他:“你看,你兄长只敢逞嘴皮子之快吧,如今他可是西北大将军,咱们连一个功名也没有。”
宋沅薇听见也笑了起来,看着宋泽睿瘦削的文人块头,点点头说道:“这个确实,陆大将军威名在外,兄长你真的敢吗?”
“那又如何,今年科举,我必定高中!”宋泽睿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豪情壮志,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金榜题名的那一刻。
科举在今年秋季,宋泽睿和裴煦归提前回来也是为了此事。
准确来说是宋泽睿是为了科举,裴煦归连读书都只是被家中胁迫,他不想读太学,于是宋泽睿去岳麓书院拜师他也就跟着一起去了,宋泽睿回来他自然也一起回来。
宋泽睿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继续说道:“科举之路虽难,但我有信心,也有决心。至于你,裴煦归,别告诉我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浑浑噩噩下去?”
裴煦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轻轻拍了拍宋泽睿的胸口,说道:“你倒是志气满满,我呢,自有我的打算。或许不走科举之路,也能在这世间闯出一番名堂。别忘了,咱们几个,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命数。”
两人相视一笑,那份默契与信任无需多言。他们知道,无论未来如何,只要心中那份情谊不变,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沅薇妹妹,”裴煦归转而看向一直静默站在一旁的宋沅薇,饶有兴趣地笑问道“你对未来有何打算?和太子殿下相处如何了?从前可是连和咱们一起玩都是太子长太子短的。”
宋沅薇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解释道:“以前不懂事,总是缠着太子,如今可不敢了。”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尴尬之色,她是真的没想到每见一个人,那个人就会提起她纠缠姬俨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提这个事情了吧。”
说完宋沅薇还双手合十比了一个“求放过”的动作。
宋泽睿和裴煦归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刚刚回京还不了解风向,但是同时想到了昨日在官道上姬俨对宋绯茹似有若无的维护。
心中顿时理解了一大半。
宋泽睿拍拍自家妹妹的肩膀,安慰中带着同情说道:“没关系,太子虽然地位尊贵,又温文尔雅......额,但是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们既然还未成婚,那就不差他一个。”
“没事的阿薇,”裴煦归也嬉笑地说道,“早说了那东宫没有什么好去的,天天和那些娘娘们关在宫里,有意思吗?”
宋沅薇十分赞同他们说的观点,连连点头:“哥哥说得对,阿归说得对。”
宋沅薇已经可以很顺畅地叫裴煦归阿归了。
裴煦归听到这个称呼,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人穿梭在桃林间,听他们聊起外出求学的趣事,顺便欣赏一下桃树上挂着的福字牌。
然后便见到裴煦归停下脚步,在一棵小桃树前看了又看,然后笑起来。
“怎么了?”宋泽睿和宋沅薇好奇地看向他。
接着看清裴煦归停留的地方,宋沅薇就怔了怔。
是自己挂着福字牌的那一颗。
“这个人写的真有意思。”裴煦归指了指这树上其中一个福字牌。
宋泽睿凑上前去,将那上面的字一顿一顿读出来:“活、着、就、好?这是什么祈福的心愿吗?”
裴煦归饶有兴趣地接着说:“你再看旁边那个。”
宋泽睿又看过去,“活着就好”的福字牌旁边还挂了一个牌子,上面也只有寥寥几笔。
“好、的......‘好的’是什么意思?”
宋沅薇听到这句,也抬头看了过去。
脆弱较小的小桃树上只挂了两个福字牌,除了自己那个“活着就好”紧挨着的还有一个福字牌。
上面写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