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监狱北部是一座可以俯视整座监狱的高山。
在高山之巅建立的办公区犹如奥林匹斯山脉上神明铸造的神殿。
庄鹤鸣很是享受这种踩在云端的感觉。
监狱中的芸芸众生仿佛就是自己的子民。
而自己则是神殿中受人尊敬的众神之主。
他拥有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财富与权力。
黑岩监狱特有的手环可以让他左右任何人的生死。
手环的定位功能让他无时无刻监视着这群罪犯的活动轨迹。
任何人的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这种美妙的感觉让他的心态也逐渐发生着变化。
他明白。
自己是被神明选中的代言人。
是至高无上的神王宙斯的化身。
“老夫一生怀才不遇却在晚年意外获得可以操控雷电的力量,这足以证明老夫是天选之人。接下来就是黑岩监狱的大清洗活动,清除一切不安定因素后继续研究治好我的女儿。”
此时一位文员推门进入到庄鹤鸣的办公室。
看着站在落地窗前喃喃自语的老者这位瘦弱的文员打断了他的思路。
“庄先生,我们的眼线传回了消息,尘南那伙人成立了一个叫做超时空特工队的组织并且开始掌控中立区。”
“他们还和其他三大势力相互串通搞了个结拜仪式,现在已经有传闻说这个新生的行会已经成为了第四股势力。”
“第四股势力?”
庄鹤鸣笑着摆摆手道:“今晚过后还是三大势力,一群沙丁鱼总是喜欢挤在一起总会抱团,人也一样。”
“他们喜欢安逸度日,喜欢宁静祥和,喜欢拉帮结派,喜欢结党营私,那我们就给他们下一剂狠药。”
“您的意思是?”
“沙丁鱼群最怕的就是被鲶鱼捕食,只要我们在这群鱼放入一条鲶鱼,这些沙丁鱼不光会四散逃命还会相互猜忌同类直至自相残杀,这才是老夫真正想要的。鱼塘里需要生机与活力,所以……”
文员洋洋得意地插嘴邀功道:“放心吧庄先生,我早已经安排好几个杀手待命。”
“这么说你早就猜透了老夫的心思?”
庄鹤鸣笑呵呵的转过身看着文员。
这个看似瘦弱矮小的小家伙竟然可以先自己一步想到这些实属不简单。
“不敢不敢。”
文员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忌讳不由得低头道:“我只是想帮您做足准备然后……”
庄鹤鸣睁大双眼死死盯住瘦弱的男人训斥道:“然后什么?取老夫而代之?”
文员吓得马上跪倒在地上哭喊道:“庄先生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想帮上您一点忙,求求您发发慈悲宽恕我的罪过吧!”
“宽恕?”
庄鹤鸣将背在身后的手指向文员说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先生话,我叫杨树。”
“杨树,我会记住你的名字。”
说完庄鹤鸣食指伸出在空中做了个下落的动作。
一道肉眼可见地金色电流瞬间从他的指尖迸发击中杨树。
可怜的年轻人的身体中电流飞驰疾走。
肌肉严重痉挛的他手脚都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那种近乎休克的感觉让他翻起了白眼。
庄鹤鸣再次背过手对着杨树的惨状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见识过太多生命从自己的面前消逝。
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只会是其中之一而已。
杨树的手脚不断的以各种诡异的动作抽搐着。
他的双手时而伸直时而弯曲像极了热油里翻滚的大虾。
在老者撤去力量之后这种反应才慢慢缓解。
但可怜的年轻人并未醒来。
他感觉到一股直冲天灵盖的能量在自己的体内奔涌。
他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甚至不能只能用嘴大口喘气。
庄鹤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孩子在自己面表现出生命最坚韧的一面。
这让庄鹤鸣抬起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对于杨树而言。
这几分钟的经历实在是让他终身难忘。
在半昏迷之中他甚至以为自己如同度过了好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你醒了?”
庄鹤鸣坐在茶台前温着茶。
看到杨树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亲切的问候着。
似乎刚才几乎要取走他性命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杨树一个激灵刚想从地上爬起来。
但他的右腿似乎却有些不听指挥。
“躺着吧,没事的。”
杨树哪里还敢躺在地上。
他挣扎着翻过身来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你这孩子,老夫说了没事,你看你实在是吓得不轻。”
庄鹤鸣笑着招呼杨树坐到自己的对面。
年轻人踉踉跄跄地朝座位上跪爬。
这不由得又引得庄鹤鸣哈哈大笑。
“你的腿……多半是瘸了。”
庄鹤鸣亲自为对面的男人倒上茶水。
男人受宠若惊地伸手想要接过。
但一直发抖的手根本拿不住茶杯。
滚烫的开水溢出后将他的手指烫伤。
但男人依旧死死抓住茶杯不敢撒手。
这一切都被庄鹤鸣看在眼中。
“这是我罪有应得。”
“老夫自认为不是个恣意妄为的暴君,但对于所恨之人必定用最残忍的手段给予报复。”
“我知道……”
杨树哆哆嗦嗦地说道:“黑岩监狱第一条箴言,认识你自己。”
“没错没错,孺子可教也。”
庄鹤鸣有些高兴地说道:“你想的很多想的也很好,但却错在自作主张。在黑岩监狱之中只有一个决策者,那就是我庄鹤鸣,其余人都只是老夫的棋子而已。”
“是的庄先生,我明白了……”
看着浑身哆嗦的杨树庄鹤鸣安慰道:“你可真像一只可怜的小羊,我想你应该已经得到了教训,对吧?”
“是的先生,小羊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且学到了教训。”
“很好,很好。”
庄鹤鸣笑着称赞道:“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杨树,而是老夫手下的羊男。”
“我是羊男,我是庄先生的羊男。”
“羊男,咱们现在可以商量一下你所安排杀手的事情。”
“羊男马上就去解散那帮乌合之众,所有的安排都听庄先生的调遣。”
“的确该如此,但老夫想要告诉你早在你来之前老夫就已经下令搅浑幸福大街的水,这也是老夫阻拦你的原因。”
“全凭庄先生做主。”
羊男颤颤巍巍毕恭毕敬的将茶杯放在桌上。
“你不必如此虔诚,老夫打瘸了你的腿自然会对你进行补偿。”庄鹤鸣反手一指,原本在墙角一盏落地灯瞬间因为电流过载而灯泡炸裂。
羊男知道这就是作用在自己身上的邪恶力量不由得再次害怕起来。
但庄鹤鸣却笑呵呵地说道:“你也见识过老夫的手段,所以老夫想请你帮个忙,好处自然是得到重用。”
“羊男必定竭尽所能。”
“吴兴明已经露出了背叛的马脚,现在老夫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打理内部事务,你应该会是个这个位置的绝佳的人选。”
羊男听到这话赶紧再次跪倒在地磕头道:“羊男一定不负所托。”
“行了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不过现在老夫想要知道你对黑岩监狱的看法。”
一听到这话羊男立刻来了精神。
不过仅限于精神上的兴奋。
他的身体依旧无法彻底被自己的大脑所支配。
“庄先生,我觉得现在幸福大街的这四大势力完全与黑岩监狱的管控所脱钩,他们根本就是地方不受中央管控,看似他们各个对面表面心悦诚服地俯首称臣其实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伺机而动。”
“说的很对。”
庄鹤鸣赞许的看了羊男一眼。
但却对他话中的内容无动于衷。
“所以我觉得庄先生您应该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力,让地方的权力完全归拢于中央,就像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一样。”
庄鹤鸣打断羊男的话问道:“你很喜欢读历史吗?”
“是喜欢研读一些世界简史。”
“年轻人引经据典不是件坏事,但你狭隘片面的眼光会阻碍你全面的看待整体的面貌。”
“就拿黑岩监狱而言,老夫当然知道他们都是喂不饱的狼,但白眼狼们群居后会发什么事呢?”
羊男想了一下回答道:“相互协作狩猎狮子?”
“理论上自然没错,但这却有个前提条件。”
老者手指一勾。
一股金色的电流瞬间从他的指尖跃过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看着电流在老者的手指之间宛若听话的精灵。
羊男不由得从心底发怵。
他无法理解这种超自然的力量同时也对其有着刻在骨子里的敬畏之情。
“狼群抱团可以打的赢狮子,但可以打得过天神吗?如果这群自作聪明的野狼们知道自己无法战胜天神后又会怎么做呢?”
“自相残杀。”
“没错,与其与天神作对死于非命还不如当个狼王颐养天年,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可鬼精鬼精着呢。”
羊男一时无语。
听过庄鹤鸣的解释他知道老者说的都是现实。
只是这也太过现实。
现实到自己竟然会天真的以为这群人会抱成团来对庄鹤鸣奋起反抗。
“如果他们……明知自己不敌还要三五成群来与天神抗衡自寻死路呢?”
“天下还会有如此愚蠢的人吗?”
短暂停顿过后庄鹤鸣继续说道:“为了防止这群人中真有愚蠢的家伙挑战神威,老夫特意派出了审判者前去粉碎他们本身就摇摇欲坠的联盟关系。”
“您是说派杀手去暗杀他们的领袖?”
庄鹤鸣微笑不语反而提出了一个让羊男不能拒绝的诱惑条件。
“天神也需要使者,宙斯麾下也需要赫尔墨斯作为信使。”
羊男一听这话立刻再次跪倒磕头道:“羊男就是您最忠实的仆人。”
“很好,很好。”
庄鹤鸣对自己亲手调教的羊男很是满意。
大棒加胡萝卜的策略看似十分成功。
“既然你喜欢历史,那老夫就和你聊聊历史。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只是因为他需要权力集中,否则手下将领如果各怀异心的话他的确无法高枕而眠,这点考量的确没错。”
庄鹤鸣话锋一转道:“在遥远的中东地区曾有过辉煌的波斯帝国,不管是阿契美尼德还是萨珊王朝都拥有过辽阔的疆土与无敌的将士,他们与罗马人争斗了几百年后最终被一支穆罕默德所领导的异军所打败。”
“纵观历史,任何一届掌权者都恐惧民众们的起义和外敌的入侵,在内忧外患下再强大的帝国也会毁于一旦。”
“但并不是所有的帝王都是天神下凡。”
羊男明白庄鹤鸣想说什么。
在老者展示自己的力量之前他还会用固有的历史规律来谋划未来。
但亲眼见识过庄鹤鸣神力的羊男已经收起了他可笑的历史观。
“天神不是帝王,他不需要子民的支持,他所要做的事就是惩戒异教-徒和引导信众而已。所以不要和老夫提及什么帝王心术,那是凡人才需要考虑的事情,在老夫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羊男呆呆看着自己眼前这个道骨仙风的老者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他给自己上了生动的一课。
回头想想自己原先的想法也真是可笑。
就像庄鹤鸣所说。
一位天神需要的只是众人膜拜而已。
有人妄想推翻宙斯的统治那最少也要是半人半神的海格力斯。
自己这些凡人目力所及之处皆为凡物。
又怎能踏足天神的领域呢?
“羊男,明天过后就会出现新的牺牲者,届时老夫需要你代表黑岩监狱前去慰问,你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吗?”
“羊男明白,打探他们的口风。”
“很好,下去吧。明天顺道让林达看看你的瘸腿,落下残疾的话老夫心里也过意不去。”
一瘸一拐的羊男扶着墙转身离去。
今天庄鹤鸣把他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全面击溃。
剩下的只有对于这种超自然力量无限的渴望。
而这种渴望在他心底已然种下了种子。
连羊男自己都不会知道。
在他心中这颗种子在接下来的以迅雷之势蔓延疯长最终化为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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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岩监狱办公区山脚下的教堂很小但却很干净。
与黑岩监狱整体风格完全不搭。
相对于脏乱差的其他街区。
教堂门前竟然有人细心地打理过花坛。
里面精心栽培过的宿根植物在吸食足够的营养之后探出了绿色的头颅。
有些早熟的花卉已经悄然绽放。
这让教堂的肃穆感削弱了一分。
反而增添了一丝温馨的感觉。
行会的众人推开教堂的木门。
修女阿比盖尔正跪倒在圣子像前抱拳祷告。
阳光透过教堂彩绘玻璃投射在修女凹凸有致的身体之上。
这圣洁的画面让在场的任何人都无法将她与卷毛的惨死联系在一起。
众人走近修女的身边才听清她的喃喃祷告声。
“全能全知的主,太阳落下之时便为审判之日,杰克警长将会为他的罪行所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