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扬目光冷冽地扫过江鼎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昔日大小姐都能在那儿居住,我自然也能。”
他深知,尽管金都城内盛传永定侯府对刚找回的嫡长女江颂宜宠爱有加,但他在侯府的生活经验告诉他,府中最受宠的其实是那位毫无血缘关系的江玉窈。
江鼎廉怒目圆睁:“正因为颂宜曾经住过你才没有资格住。”
你管我有没有资格,要是颂宜未曾住过,你住进柴房都无人过问!
最终,江鼎廉将岳清扬安置在了惊鸿院与未央苑之间的采薇苑,并特意增派了几名仆役服侍他。
岳清扬心中明了,这所谓的“服侍”实则是对他的监视,他这几日的失踪显然引起了永定侯的怀疑。
待江鼎廉送走章太医,此处仅剩下江颂宜和岳清扬两人。
“毕竟质子在踏梅院居住了十数载,废墟之中定然遗留了不少他珍视的物品,你也去帮他搜寻一番吧。”
江颂宜屏退了周围的丫鬟,转而询问岳清扬:“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哪里?”
岳清扬显然并非刚从生死边缘逃生,他趁着从山崖摔落的机会,必定还做了其他的事情。
在上辈子,曾利用她前往荣恩寺的机会,暗杀了太子,引发朝堂上的夺嫡之争,使得国家纲纪大乱。
这一世,难道她非但未能杀死岳清扬反而又助他成就一番事业?
江颂宜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的愧疚之情。
岳清扬目睹她将侍女遣开,立刻关切地询问自己的状况,轻咳一声以掩饰几欲失控的笑意,面上却装作病态虚弱,低声道:“让大小姐挂心了。那日不幸跌落山涧,幸得山泉的冲刷,使我得以被一村野草医所救,那里善良的采药人不仅为我祛除了蛇毒,还让我在他家中借住几日,修养之后才得以潜回府中。”
岳清扬的这番说辞,江颂宜却是一丝一毫也不相信。
“只要人无大碍,我便欣慰。这些日子,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总是担心是我那日的坚持走上险峻的山路,才会导致你遭遇不幸。”
江颂宜话语刚落,便不动声色地打量岳清扬的反应,试图探出他是否对她生出了疑窦。
她深知自己在岳清扬失踪一事上留下了不少可疑之处,毕竟她未曾料到岳清扬能够生还,回到侯府后也没有差遣下人搜寻他的下落,反而密令手下斩草除根。
然而,岳清扬对待她的态度却出乎江颂宜的意料。
“大小姐的担忧实属多余。岳清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命一条,当日不慎坠崖,让大小姐受惊,实在罪该万死,又劳您挂念,是岳某的过错。”
岳清扬此时内心的愧疚更甚,他语气中的冷漠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与谦恭。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算计利用,不慎坠崖也是他自己的疏忽,失踪这些日子更是他有意为之,但江颂宜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她真是个心地善良又有些天真的女子。
江颂宜轻轻回应:“质子殿下言重了。”
她心中可从未真正担忧过他,甚至在他消失之后,她还暗自欢喜了几天。
“请稍等。”
岳清扬转身回到他刚才藏身的灌木丛旁,从中解救出一只被藤蔓紧紧束缚的白兔。
“虽然大小姐才重回府中不久,但岳某已深受大小姐的关照,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这只野兔,是我在山间闲逛时意外捕获的,愿以此物献上,聊表寸心,希望大小姐能够笑纳。”
白兔通体被浓密的毛发覆盖,宛如一团洁白的雪花,它睁着一对璀璨如红宝石般的圆眼睛,戒备而畏惧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
岳清扬第一眼瞥见它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双眼睛似乎与江颂宜眼中泛起的泪光有着惊人的相似。
“感谢质子,我甚是喜爱。”
江颂宜轻轻地将白兔揽入怀中,手指轻轻抚过它柔软如雪的毛发,那份触感温暖而细腻。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辈子与师傅隐居山林的修炼岁月,那时师傅亲手烹制的麻辣兔头,味道鲜美,令人难以忘怀。
襄苎忙完手头的工作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江颂宜怀中的白兔上,不禁惊呼道:“这白兔是从何而来,真是让人怜爱不已。大小姐,我这就去后厨讨些菜叶来喂它,是否就安置在我们惊鸿院中?”
江颂宜微微思索后回答:“就将它带到后厨吧。”
襄苎略显犹豫:“后厨的菜叶确实丰富,饲养在那儿也方便……”
江颂宜稍作沉吟,轻声道:“不过,我想尝尝红烧的。”
一开始,襄苎还觉得这小兔子实在可爱,怎么忍心食用。
然而,晚餐时分,襄苎含泪品尝了两碗红烧兔肉,心中暗忖:这小兔子虽然可爱,但红烧之后味道真是美妙至极。
江颂宜在给岳清扬送药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碗红烧兔肉。
“岳清扬,该服药了。服药之后,不妨品尝一下你送来的这份佳肴。”
岳清扬凝视着那碗兔肉,沉默片刻,“江大小姐,您喜欢食用兔肉吗?”
江颂宜轻描淡写地回答:“昔日我在杏花村居住,廖氏得知我并非亲生,待我甚是刻薄,日常饮食中荤腥全无。我独自上山砍柴,若能幸运捕获一只野兔,在山间以小火慢慢烤炙,那便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美味。”
襄苎闻言,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大小姐真是历经磨难,昔日的生活竟然连奴婢都不如。”
岳清扬原本对江颂宜将他所赠的兔子烹煮食用感到有些失落,但此刻却不禁感到一丝愧疚,因为这让他回忆起了江颂宜那些痛苦的过往。
他素来冷漠如冰的双眼,在凝视着眼前低垂眉目的少女时,不禁流露出一抹深沉的怜惜。“大小姐若有所钟爱,来日若有机缘,我定当为你猎取一只野兔。”
“好。”
江颂宜轻轻垂下眼帘,注视着面前摆放的那碗色泽黯淡的汤药。
这药是她命襄苎依照章太医开具的方子所配制,然而,在熬制药材的过程中,她却悄然添入了几味额外的草药。
这碗汤药表面上看似能够滋养岳清扬的体质,实则暗地里却在体内累积毒素,久而久之,病情恶化,只需一年时光,便能叫他形销骨立,精力耗尽!
“质子,药已渐冷,请尽快服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