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玄烨批阅完奏章之后,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他的眼睛看着前方,思考着,这思考像静谧湖面上的涟漪,层层扩散,深邃而悠长。
大清整个朝局犹如一个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准确地说是被迫沦为棋子,而玄烨,作为天子,则是整个棋局的操控者,如何布局,如何摆棋,是他说了算。
本来,他的棋局是布的差不多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他为胤礽的布局则是非常成功的,可以顺利让皇太子接掌江山。但是,那件事情无情地打碎了玄烨苦心编织的梦想,那种对皇太子深深的失望以及力不从心的脆弱,充满了玄烨的内心,使他充满了挫败感,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失败了。
如果是个普通人,大可以痛哭一场,但是他不行,他是天子,是皇帝,必须忍受着一切。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为太子打造的班底太过于完美强大,一旦太子不符合继位人的要求,那么这套班底将会给新君造成威胁,甚至伤害。
八阿哥素有“贤德”的美名,他作为皇帝不是不知道,他都听得见,因为耳目实在太多了,想不知道都难,玄烨知道,朝廷里有很多大臣支持八阿哥,玄烨不是没有想到过胤禩,但是胤禩的性格着实无法承担天下,什么出身微贱,这都不足为惧,如果胤禩真的优秀,那到时候可以提升良妃的地位用以弥补就是了。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再有才华,如果性子别扭软弱,那么更加无法承担社稷,因为这样太容易被这些权臣贵族所裹挟了,胤禩他,应付不来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这个做皇父的,要一点一点蚕食八阿哥的威望了,使他不能继位的缺点逐渐暴露在群臣眼中,暴露在天下面前。这样使得他这个皇帝以后也有理由回击众臣了。赏赐侍妾给胤禩,玄烨是故意的,他要让天下知道,八福晋不贤德,八阿哥惧内,这一切的安排,他都无奈,是的,无奈。
玄烨心中觉得对不起胤禩,但是没办法,他无奈,皇家父子多么可悲,他不得已而算计自己的儿子,想起小的时候,胤禩是多么可爱呀,聪明伶俐,学什么都非常快,而且这孩子也很孝顺,无论对惠妃还是良妃,都是孝顺非常。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如果胤礽争气,这一切都不会存在了,但是恨就恨胤礽太令人失望了,心痛像是被无数根针扎,每一根针都在深深地刺痛着玄烨这个帝王的心。
还有胤禛,四阿哥心中大有丘壑,喜形不怒于色,这点是非常好的,他也试着为胤禛安排了年羹尧,结为姻亲,但是似乎文臣上还不够,还要再琢磨人选,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玄烨怕了,怕胤禛也会做出让他失望的事情,所以再换换,事缓则圆,慢慢来吧。
玄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龙椅上,以前老祖宗在,自己有什么烦事都会去慈宁宫找皇祖母商议,皇祖母会给自己建议,但是如今,偌大的天下,偌大的皇宫,他找谁去诉说?去表达这些心中最最隐秘的情绪?
妃子们虽然有知心的,但是也不能轻易吐露皇帝心中所想,佟佳贵妃、惠妃、宜妃、德妃、容妃都如此,这些妃子各有皇子,盘根错节牵扯其中,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不能轻易让她们猜到帝王的想法。
当心中的愿望被现实击碎,只剩下无尽的无奈与叹息。皇帝,也一样,不可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