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时光匆匆,又是数十个春秋冬夏的轮回,黄河中游的桃花峪,那片曾经充满生机的万里桃源,如今却呈现出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黄昏时分,一片萧瑟、凄凉的桃林画卷缓缓在眼前展开。干枯的藤蔓犹如一条条狰狞的蛇,将老树紧紧缠绕,仿佛要将其最后的生命力也压榨殆尽。冰冷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是寒冬的恶魔在咆哮。树上仅挂着的几片枯叶,在狂风的肆虐下,无奈地随风飘零,宛如无家可归的游子,四处飘荡。
一只疲惫不堪的乌鸦,扇动着沉重的翅膀,缓缓落在了树枝上。它用哀怨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四周,那目光中仿佛饱含着无尽的忧伤与落寞。在这片荒凉的山林中,它的存在更增添了一丝忧伤的气氛。枯藤、老树、昏鸦,这一幅充满哀愁的画面,跃然于天地之间,让人不禁心生感慨。
在万里桃源中,人族暂时安身驻足的地方,周围百里的桃林已被人族一扫而空。曾经硕果累累的桃林,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显得格外凄凉。夜幕降临,黑暗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个世界笼罩其中。点点燧火在黑暗中摇曳,那微弱的火光,在这寂静的桃林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柔和,给人带来一丝温暖的慰藉。
人族栖息的中央,一簇篝火熊熊燃烧着,火焰跳跃,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天地。燧人、有巢、淄衣、九黎围绕篝火盘膝而坐,近百道人族身影围绕在四周,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圈子。
在一路的迁徙途中,有近百位人族,在长期的日濡月染之中,已逐渐变得明智,他们的灵性已然圆满。然而,由于没有天道功德的授予,无法获得天道传承,所以尽管他们明了事理,却无法诞生元神,修炼之路也因此停滞不前,始终无果。
燧人率先打破了沉默,提出了心中的忧虑,问道:“眼下已进入寒冬时节,桃林中的桃果或是被族人们采摘了,或是落于鸟兽之腹,更多的是凋落腐烂了,人族在此已经很难寻找到食物了。有巢、淄衣、九黎,你们三人有何想法呢?”
燧人说完,目光缓缓环顾四周,但见淄衣眉头紧皱,低头沉思,似乎在努力思索着解决办法;有巢则搜肠刮肚,抓耳挠腮,一副着急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九黎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篝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周围近百人族脸上表情各异,有的显露出沉思的神色,似乎在认真思考燧人的问题;有的则面露疑惑,显然还没有什么头绪;更有甚者,鼾声已渐渐响起,盘坐的身形东摇西摆,各种姿势不一而足,让人忍俊不禁。
燧人见此情景,无可奈何地翻了翻白眼,右手扶额,心中哀叹不已。一刻钟后,还是淄衣清脆温柔的话音,首先打破了这片寂静。
“燧师,人族要走出现如今的处境,无非两条出路也。”
淄衣缓缓说道,“其一,沿着黄河沿岸继续向下迁徙,寻找适合的短暂栖息之地,以度过眼前的寒冬,待春暖花开后,再另寻河段适时渡河。此方法风险较多,我们不可预知栖息之地在哪?合适的渡河之地在哪?这使得人族迁徙时间变得更长,而且在迁徙过程中,还可能会遇到各种未知的危险。”
“其二,秉承破釜沉舟之意,就此渡河。由有巢显化功德灵宝巢屋为舟,分批载人渡河。只是有巢法力不继,此方法的渡河效率太过于低下,可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淄衣话音刚落,有巢便急不可耐地反驳道:“我可以,我可以的……”
淄衣白了一眼打断自己说话的有巢,而后,咬着娇艳的嘴唇,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怒意却如山连水涌般,从双眼迸射而出。少顷,她便骄哼着开口道:“哼,可以什么可以啊,就你现在才天仙中期的修为境界,法力还不如九黎呢。”
有巢闻言,顿时嘎然而止,环顾四周一眼,只见燧人、淄衣、九黎及其他人族都在看着自己,顿时觉得尴尬不已,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又梦梅布朗地盘膝坐了下来。
燧人见状,不禁莞尔一笑,在四人中,有巢经常被淄衣拿捏得死死的,这一幕早已不是第一次上演。随后,燧人转头看向九黎,但见身旁的九黎,铜铃般的双眼已不再盯着篝火,眼球转溜不停,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
燧人气急而笑,随手一掌向九黎后脑勺拍去,恼羞成怒地说道:“傻笑什么啊!”
九黎无缘无故后脑被拍,顿时一跃而起,暴跳如雷般地环顾一眼,当见到是燧人收回的手掌时,表情立即舒展,低眉顺眼了起来。而后,他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地笑着坐下,心中默默想着:
“嗯,我这不是害怕,是尊敬,燧师予我有授道解惑之恩,我视之如师,必须尊敬。嗯嗯,就是这样的。”
有巢、淄衣见九黎如此行径,脸上乐呵呵地笑着,心中却暗自无语,想着:“九黎这傻大个也太怂了吧,不敢与燧师比划比划哈。”
燧人见三人如此,也懒得过多揣测他们内心的想法,低头思虑了片刻,而后环顾四周,郑重其事地高声说道:
“我决定了,明早开始渡黄河。”
有巢、淄衣、九黎及周围近百人族声若洪钟,如虎啸狮吼般地回答道:“谨遵燧师之命!”
燧人见众人如此万众一心,顿觉雄心万丈,大袖一挥,情不自禁地说道:
“今后的路上,人族将会历经无数荆天棘地之境,我们不可能一味的迂回逃避,我人族虽渺小如蚍蜉,但也应该有破釜沉舟之勇,才能有机会傲立于洪荒万族之林。”
燧人接着问道:“淄衣,我人族现如今有多少人?”
“燧师,我人族一路上历经重重磨难,除了我四人之外,其余人族只有七万六千五百四十三人。” 淄衣悲痛欲绝地说道,那声音中充满了哀伤与无奈。
淄衣话音落下,燧人、有巢、九黎及周围近百人族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痛苦的回忆犹如一把锐利的刀,深深刺入众人的心脏,让人痛不欲生。曾经的生离死别,曾经的艰难困苦,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让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悲伤的神色。
约莫半刻钟后,燧人强忍着悲痛之心,望向众人,见众人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遂静下心来,语重心长地说道:“逝者已逝,惟愿安息;生者如斯,自当珍惜。”
说罢,燧人看向九黎,郑重其事地吩咐道:
“九黎,明日清晨,你可先渡河而去,成功抵达对岸后,在那黄河北岸仔细寻找、全力开辟出一处可供人族暂时安身的所在。待后续有人族陆续渡河之后,你定要时刻守护人族的安危,不容有丝毫懈怠,这干系重大,你可明白?”
九黎听闻,神色越发严肃,重重点头,朗声道:“九黎定当全力以赴,不负燧人所托!”
燧人微微颔首,接着将目光移向淄衣,目光中满是期许,缓缓开口道:“淄衣,你向来心思细腻,沉稳可靠,如今便由你静守此处人族。你需带领百位已经开智的众人,竭尽全力去安抚人族的情绪。”
淄衣赶忙躬身,恭敬回应道:“淄衣必竭尽所能,守护好此处人族,请燧人放心。”
而后,燧人的视线落在了有巢身上,神色凝重地说道:“有巢,你与我需轮番驭使那功德灵宝巢屋,分批将人族安全地携带过河。”
有巢一脸决然,抱拳道:“有巢定当谨慎行事,与燧人一同护人族周全。”
燧人看向四周近百位人族,双手合十,躬身说道:“此次人族渡河,不知何时能休,希望众位坚持不懈安抚人族。”
燧人看向四周近百位人族,眼中满是关切与慈爱,他双手缓缓合十,而后深深地躬身下去,语气诚恳且温和地说道:“此次人族渡河,乃是关乎我人族存续的大事,只是这过程艰难,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其间诸多变数,还望众位坚持不懈地安抚人族,稳定大家的心神,众人齐心,方能共渡难关啊。”
“嗯,是,好的,尊燧师之命……”
这百位人族见燧人如此礼敬于己,皆是受宠若惊,一时间,回答之音参差不齐,有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的颤音,有的则因激动而略显高亢,显得斑驳寥落了起来。
燧人见之,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笑容如春日暖阳,驱散了些许众人心中的紧张情绪。而后,他随手一挥,似有无形的力量散发开来。
有巢、淄衣、九黎三人即刻心领神会,各自带领着分配好的众人,有条不紊地缓缓四散而去,去履行各自肩负的重任,只留下燧人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仿佛在那目光之中,已然看到了人族未来的希望之光。
“人族将何去何从啊……”
燧人抬头仰望寒冷的夜空,星星忽闪忽现,星光忽明忽暗,冰冷皎洁的月华洒落而下,却化不开燧人心中沉积已久的忧愁。心中的苦闷,难以抒发,仿佛有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万里桃林又陷入深深的沉寂之中,只余地上篝火滋滋作响,夜空星光点点,月华如匹练般洒在大地上,为这片凄凉的桃林增添了一抹清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