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屋内,带来了一丝朦胧的亮光。
崔英雄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了几秒呆,脑子里仍然是混沌一片。
他翻身下床,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感到一阵寒意透过脚底直逼心头。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轻轻碰撞的声音。
崔英雄走到餐桌旁,看见姥姥正忙着盛饭。
她的背影显得比往常更瘦小,动作也比以前慢了很多。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碗咸香的大酱汤,两片煎得微微焦黄的鸡蛋,还有一小碟泡菜,颜色鲜亮得像是努力掩盖生活的苦涩。
“快吃吧,英雄,趁热吃。”
姥姥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着说道,但那笑容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崔英雄低着头坐下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大酱汤送进嘴里,滚烫的汤汁烫得他舌头一阵刺痛。
可他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咀嚼着。
姥姥看了看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多穿点,外头冷。”
崔英雄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饭,眼神空洞得像是在透过碗看到另一个世界。
吃完饭后,他默默地把碗筷收拾到水池里,对姥姥说了声“我走了”。
随即他披上厚重的外套,戴上毛线帽,推门走了出去。
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刺得他脸颊生疼,但他似乎已经麻木了,低头迈开脚步朝街角走去。
清晨的街道上人迹寥寥,只有几户人家冒着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燃烧木柴的气味。
崔英雄拎着一捆报纸,开始挨家挨户地派送。
他的手被寒风冻得发红,报纸上的油墨气味刺鼻,可他早已习惯了。
每敲开一扇门,递出报纸,他都会低声说一句“早上好”。
但那些匆匆接过报纸的人大多只点点头,随后就关上了门。
送完最后一份报纸后,他长舒了一口气,把手揣进外套的口袋里搓了搓。
随即他又来到附近的小区,挨家挨户地敲门,问住户们是否需要铲雪。
有几户人家同意了,他便挥舞着铁锹,用力将门前的积雪铲到一旁。
雪很厚,铲起来很费劲,但崔英雄一刻也没有停下。
铁锹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却很快被寒风吹干。
铲完一户人家,他便走向下一户,嘴唇冻得发紫,脚步却没有停歇。
他一边干活,一边想着爷爷奶奶的最后一幕,心脏像被铁锤反复敲击一般疼痛。
那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无论他如何用劳累来麻痹自己,都无法忘记。
“再多干点活,多赚点钱,也能帮姥姥减轻些负担。”他心里这样想着,铁锹下落的动作更加用力。
崔英雄出门后,姥姥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小小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到屋里。
屋内依旧是寒冷的,窗户的玻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霜。
姥姥搓了搓手,把围裙系在腰间,开始整理屋子。
她先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又用抹布擦了擦灶台上的油渍,嘴里还轻声哼着一首老歌,声音低沉而悠远。
没几句,她的声音就开始哽咽起来。
她哭了一会,擦擦眼泪,继续清理。
整理完厨房后,她来到屋子的每个角落,仔细地扫去灰尘。
一切都井井有条,但姥姥的动作却显得有些迟缓。
她时不时捶一捶自己的腰,低声自言自语:“这腰越来越不中用了,得趁着还能动多干点活儿。”
等到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姥姥换上了一件深色的外套,戴上一顶棉帽,把冻得发白的双手缩进衣袖里。
她拿起挂在门边的布袋子,袋子里装着一件换洗的围裙和几件小礼物,是她给今天要去做保姆的雇主准备的。
“英雄今天应该能赚点钱回来吧。”姥姥喃喃道,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随后关上门,慢慢朝外面走去。
外面的风比早晨更冷,雪依然在下,姥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走向车站。
公交车上挤满了人,她小心翼翼地抓着扶手,身体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摇晃,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愁容。
到了雇主家后,她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洗衣、拖地、给孩子喂饭,还要帮忙准备晚餐。
尽管腰酸背痛,但她一声抱怨也没有,直到傍晚天色渐暗,才拎着空布袋走出了雇主的家。
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屋外的寒风更加刺骨,但屋里依旧温暖如初。
姥姥脱下外套,把布袋挂在门后,摸了摸厨房的桌子,又开始准备晚饭。
她拿出昨晚剩下的米饭,放在锅里蒸热,又切了几块萝卜,打算做一锅清汤。
忙碌中,她不时抬起头看向挂钟,嘴里轻声说道:“英雄还没回来,不知道今天过得怎么样。”
姥姥的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但她又不愿多想,强迫自己专注于手头的事情。
锅里的汤渐渐沸腾,腾起一阵阵热气,窗户上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姥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英雄,你回来了?”她转过身,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
但当她看清来人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黑夹克的陌生男人,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眼神冰冷得像外面的寒风。
“你是谁?想干什么?”姥姥勉强镇定下来,语气却透着颤抖。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从衣袖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别怪我,怪你们家惹了不该惹的人。”他说完,朝姥姥逼近了几步。
姥姥吓得连连后退,试图伸手去抓身旁的锅盖来防身,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匕首在昏黄的灯光下划过一道冷光,刺入她的腹部,她整个人往后跌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为什么……”姥姥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捂着伤口,努力想要爬起来,可是全身的力气却像被抽空了一样。
男人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开始随意翻找屋子里的东西。
他翻开抽屉,把里面的存折和少量现金塞进口袋,又把桌上的手机拿走,然后匆匆离开。
门被关上的瞬间,屋内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锅里的汤还在小声地咕嘟着。
姥姥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的手伸向了地板,试图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她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视线模糊中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英雄……”她嘴唇微微动了动,但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忙碌了一整天后,崔英雄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姥姥家。
此时的天色已暗,街道上的路灯泛着昏黄的光。
他推开门,一边脱鞋一边喊:“姥姥,我回来了。”
屋内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灯光。
崔英雄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姥姥?你在睡觉吗?”他边说边朝卧室走去。
他在卧室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姥姥,你睡觉了吗?”
被子铺得很整齐,卧室里没有人。
他皱起眉头,继续在屋里寻找,可所有的房间都空荡荡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突然想起昨晚姥姥还在叮嘱他要小心的样子。
“姥姥,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开始发颤,脚步也变得沉重。
就在这时,他走进了厨房,眼前的景象让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姥姥倒在地上,身下是一大滩干涸的血迹,双眼微微睁着,表情定格在一种痛苦与无助的状态。
她的手里还紧握着一块布巾,两只手蜷了起来,似乎是想擦掉什么却没有来得及完成。
崔英雄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姥姥!”他大喊一声,扑到姥姥身边,双手颤抖着抱起她的身体。
姥姥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姥姥!你醒醒!别吓我!”他用力摇晃着姥姥的肩膀,声音因为哭喊而嘶哑。
但姥姥毫无反应,她的脸上只剩下苍白与死寂。
崔英雄试图用手按住伤口,试图止血,可血早已凝固,根本无济于事。
他抱着姥姥的身体,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哭得声嘶力竭。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绝望和愤怒。
“爷爷奶奶没了……爸爸被抓了……现在连你也没了……”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手心里,痛感却无法缓解内心的撕裂。
崔英雄跪在地上,整个人瘫倒在血泊中,眼泪混合着血水滴落在地板上。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撑他站起来。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助与悲惨。
这一夜,他抱着姥姥的身体,哭到声音嘶哑,再也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情。
灶台上的锅开始滋啦滋啦响,渐渐地,糊味随着烟雾开始弥漫。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生活将再也不会有一丝温暖。